说罢大步离去,雪白的杏花在他脚底下碾碎成泥,无辜地承受了男子的磅礴怒气。蓁蓁看着他的背影,一脸若有所思。
……
“朕不同意!”
姚玉书拍案而起,脸上满是怒火。
“圣上息怒。”
蓁蓁垂眸,“今时不同往日。臣妾不得不出此计策。”
“可你,是朕的皇后,难道你要朕眼睁睁看着皇后与人……你让朕这个皇帝的颜面往哪里搁?”
简直是奇耻大辱,姚玉书光是想想脸就得发绿。
他俯身按住少女双肩,“朕不是说过,会去母留子。届时那孩子在你膝下,你一样是嫡母!”
蓁蓁叹了口气,“可旁人的孩子,到底不如自己的孩子。譬如,圣上会放心那玉倾太子的儿子,坐这皇位吗?难保百年之后,他不会越过圣上,奉他生身君父,为这太行之主。”
姚玉书脸色阴晴不定。玉倾太子是他一生的死敌。即便早已作古,他留下的阴影还是挥之不去。
“若圣上实在难以容忍……”她沉吟着,“去母留子也是可以,圣上那里可有合适的人选?”
姚玉书一默。
“莫非,圣上忌惮白雨渐?”
那换一个人选,可一时半会儿她也想不到合适的人选。
“不管那人,是不是白雨渐,都不成!”姚玉书的手指捏得死紧,额头滚落汗珠,他呼吸微重。
“朕,朕……”
双唇却蓦地被人捂住。蓁蓁看着他,轻轻摇了摇头,“嘘。”
这样的话,绝不能说了。
姚玉书顿时整个人绷直了脊背坐着,低头望进少女水光漫漫的眼底。心中似有重石碾过,酸涩得难受。
待他情绪慢慢平复,蓁蓁这才把手从他唇上松开,笑道,“臣妾还想着选秀那日,为皇上选一些模样好的伺候着呢。”
“何人及得上你?”他似乎在自言自语,声音压的很低让人听不分明。
他看着她,有点不太高兴,好半晌才道,“你待朕种种,朕都记在心里,那日你不顾性命也要来救朕,朕也确实动容。如果……当真有了,便留下来吧。”
“他会是朕的嫡长子,太行的储君,”他紧紧握住她的双手,低声呢喃,终究是退让,“朕会视若亲子。”
蓁蓁点头。
她反握了姚玉书的双手,慢声说道,“其实,对于白雨渐,臣妾有所考量。此时反贼未除,圣上还需仰仗他稳住局势。此人权重,又与广宁侯有盟在先,万一再度倒戈,你我危矣。”
“不如先稳住他。”
少女眸光沉静,语声轻柔中却有安抚人心的力量,“只要他对臣妾心有愧疚,便可加以利用。自古以来,得不到的永远都是最好的。他之前说,我们输了,可臣妾不觉得。皇上知道,臣妾向来是个不服输的性子,这一场局,胜败尚未可知。”
少女眼里闪烁的光,失了天真烂漫,却又生动若星芒。
微微冷中又掺杂粲然,有种动人心魄的美丽,姚玉书抚过她的长发,勾唇微笑起来,还是决定与她站在一边。
“若平叛之后,不能除去白雨渐……瞒住那孩子的血脉,便是我太行板上钉钉的储君。白雨渐定然尽心辅佐,否则便受天下非议。若不慎叫他得知,将来反了,在朕这里,他有誓言在先,朕可下旨屠尽明家,斩除他的根基。”
“圣上不必忧虑,”她合起眼眸,将头放在姚玉书的膝上,轻轻地说,“他永远都不会知道。”
……
按理说,封后大典以后,皇后便该迁往凤鸾殿,魏氏却迟迟不曾迁居,只道是碧梧宫住的惯了,圣上到底是宠爱魏氏,竟也不曾责难。
反倒是将流水般的赏赐,全都抬进了碧梧宫。
皇后虽是皇后,却没半点端庄姿态,左右也没人监督着,她穿着一袭蔷薇襦裙,额心贴着花钿,懒洋洋支肘在看医书。
那夜虽然那般说了,这一个月来,她却一次都没有往丞相府中递信。
最近算算日子,也到了最好的时机。
吩咐玄香送去信物时,蓁蓁不禁想起了,在芳华宫中的那一夜。
她很少想起跟他的那一次。
那次他太过生涩起初都没有找准位置。不过那人在床榻之间颇有君子之风,极为隐忍克制,也只会那一个姿势,是以她并没有受什么磋磨,他最后大半都弄在了外面。
蓁蓁将把玩的东西递到玄香手上,“将这个送去丞相府吧。”
那是一枚玉蝉,约定的信物。
月落中天。
芳华宫外幽静清净,小道上飘着细细的雨,隐隐有松香味弥漫。
有白衣人缓步走来,由远及近,一双桃花眸深不见底。
雨丝浸湿了他的发,氤氲了一层雾气的乌发愈发浓黑。一袭白衣在月色中笼罩着一层光晕。
白雨渐顿住脚步,大梦初醒般地看向面前的宫门。
他来做什么?收到那枚玉蝉时,他明明应该视而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