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咱家可真是老了。”他叹息着,“白大人如此架势,咱家倒是没什么,只怕惊扰了贵妃娘娘,可是大不敬的罪过,你说呢?”
说罢,偏了偏头。
白雨渐的视线也跟着投了过去。
少女站在那里,锋利的刀剑架在她的脖子上。
她却宛若没有生息的木偶,不躲不避,也不见半点惧怕。
风吹着她的面纱,泛起微微的波澜,隐约可见玉容花貌,白雨渐难免有些困惑,为何这位魏贵妃总是不以真容示人。
蓁蓁隔着面纱,对上男子冷冽的双眼。
——又是一个选择。
就好像当初选择。
是给池家一个交代杀了她,还是,留下她。
她忽地想起方才,俪韦说他计划的时候,略带戏谑的声音,“说不定,他白雨渐有一颗怜香惜玉之心。”
“他不会。”
蓁蓁说,说完也有些惊讶,自己怎会这般笃定。
她回神,看向对面的白衣人。
他眸色漠漠,似乎在权衡着什么,迟迟不语。
一袭明黄衣角出现在视野之中,皇帝姚玉书姗姗来迟。
一见如此形势,姚玉书便惊呼了一声,“爱妃!”
他眸带怒色,“大胆俪韦,你这是要反不成?快放了她!”
“若是你敢伤她一根汗毛,朕必然要将你千刀万剐!”顿了顿,他又缓缓地说,“若你放了她,朕还可以考虑,赐你一个全尸。”
蓁蓁:“……”
她深吸一口气。真的很想问一句,皇上,您是嫌臣妾死得不够快吗?
她泪盈于睫,却说不出话来,她的穴道都被封住,不仅不能动,还不能出声。
姚玉书见状,颇为痛心,“爱妃,你怎么不说话?是不是这厮对你做了什么?爱妃,你别怕,朕必定为你讨回公道。”他威胁道,“俪韦,朕命令你,赶紧把人放了,否则休怪朕不念君臣之情,要了你满门的性命。”
俪韦自然也听出了皇帝的言外之意,不禁好笑道:“你这好哥哥,要么是真的昏庸至极,要么就是嫌你命太长。”
一时间,蓁蓁隐藏在幂篱之下的脸精彩纷呈。
俪韦抬眼,笑道:“皇上,臣也并不是要为难贵妃娘娘,臣不过是为自保。要臣手下留情,可以。只要皇上撤掉这些禁卫,再为臣准备一辆马车,自然将娘娘完璧归赵。”
姚玉书的脸色当即一沉。
他的手背在身后,就要抬起。
暗处埋伏了数十弓箭手。
只消他一声令下,世上将再也没有俪韦这个人,他的帝位,再无人能够动摇。
“皇上。”一直沉默的白雨渐忽然出声。
他道,“请皇上三思。”
“白卿,”姚玉书看向他,眉眼含笑,“连你也要阻拦朕吗?”
帝王大业,不该被儿女情长牵绊。
只是不知为何,看到少女那孤零零的模样,白雨渐竟是控制不住地想起了蓁蓁。
若是蓁蓁,落得如此境遇……
他不愿深想下去,他屈膝跪在了皇帝跟前,声线清冷地重复,“微臣请皇上三思。”
皇帝奇道:“你竟为了你的灭族仇人求情?”
“不。”白雨渐静了一静,他头颅低垂,乌发白衣,似一株清美的白梅树,“娘娘是无辜的。”
皇帝冷笑,“当初俪韦屠你满门,杀你年幼弟妹之时,可没有想过他们是无辜的。”
白雨渐微微阖眼。脑海中闪现那个血腥的除夕之夜,想起在狭窄暗缝里看见的惨状。
耳边响起无休止的尖叫、哭喊,他睁开眼,似乎看到每个指缝,还有怎么洗都洗不去的鲜血。
他想起明嘉树亮晶晶的眼。
那年他才八岁。
他那一天换上了他的衣服,笑着说道。
嘉树这副病体不堪大用,不如用来换兄长活下去,嘉树觉得值得。
“朕还以为,你厌恶贵妃。”
姚玉书若有所思,御史每每朝上弹劾妖妃惑主,他白雨渐虽然不曾掺和,却也劝过他要勤于政事,莫耽于外物。
这外物,说得自然是魏贵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