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笑,那天火车外有那么多连夜抢修铁轨的士兵,她和徐冰砚光明正大坐在众人视线之内,怎么能叫“私会”?而那后半句陈词就更是胡扯一气,那天出事前她和徐冰砚根本连话都没说过一句,什么时候又“拉拉扯扯纠缠不清”了?
如此信口雌黄指鹿为马却让白清嘉动了真火,那股子骄纵的脾气再也按捺不住,上前一步扬起手,狠狠一巴掌就扇在了徐隽旋的脸上!
“闭上你的狗嘴回娘胎去学学说话吧,”白清嘉气得胸口起伏不停,连手都有些发抖了,“好个不要脸的混账,闭着一双蛤蟆眼什么脏话也能说得出口!我和徐三少爷清清白白干干净净,哪容得你在这里颠倒黑白血口喷人!”
要论厉害,不管是上海滩还是北京城恐怕都难找出来一个强过白小姐的,那伶俐的口舌、那摄人的气派,真能将人骇得钉在原地忘了反应,以至于徐隽旋被当面扇了一巴掌都迟迟回不过神,站在原地张着嘴,早已呆若木鸡了。
可这当儿子的虽然傻,那当老子的却不是好惹的——徐振将军早在之前儿子被骂时就挂不住脸了,如今看到白清嘉当着他的面扇了他儿子的耳光,那脾气怎么能压得住?“霍”的一下就从沙发上站了起来,早就没了登门道歉的谨小慎微,反像个大爷似的发起脾气了,还看着白宏景重重冷哼了一声,撂下话:“白家教出的好女儿!勾三搭四不检点也就罢了、竟还敢当着长辈的面打我儿子的脸!这样的媳妇我们徐家要不起!这婚约,废了也罢!”
说完便要怒气冲冲地拂袖而去!
白老先生也没想到自己的小女儿会如此厉害、竟将局面搅成了眼下这般难以收拾的样子,看着徐振怒发冲冠的样子也真是彻底慌了神,正要在一团混乱中起身去追,耳中却又冒出了一声新的惊呼,是吴曼婷在尖叫——
“清盈?清盈!我的宝贝女儿,你这是怎么了啊——”
第33章 退婚 天爷啊!
白清盈的这番昏厥倒地可真是十分的突兀!
众人皆吵啊嚷啊闹得不可开交, 谁也没分出神去瞧瞧这位不惹眼的小姐在做什么,哪成想一转眼人就在地上了,还十分柔弱地靠在了她母亲怀里, 而吴曼婷也不知何时竟逼出了眼泪, 搂着自己闺女活像她已经半死了, 扯着嗓子反复问“我的女儿你这是怎么了”, 似乎生怕在场的诸位听不见。
白清盈也是位搭戏的好手,在一干人等瞠目结舌的注视下也不打怵, 恐怕也是承袭了她母亲当年唱柳琴戏的天资,此时便很自然地捂住了脸,装出一副十分羞愧的样子,说:“母亲, 我……我……”
“我”了半天也没说出个所以然,可真叫看的人着急,白老先生终于是不耐烦了, 催问:“清盈你是哪里不舒服?可需要父亲为你请医生?”
白清盈本来还想再跟自己的父亲推挡几个来回, 然而此时余光却瞧见徐振将军已有要拂袖而去的征兆,于是再也顾不上理会戏剧的节奏, 径直从她母亲怀里爬起来到白宏景眼前跪下了, 幽幽咽咽地说:“父亲……女儿不孝,是,是有了身孕了……”
整个厅里都陷入了一片寂静。
身……身孕?
什么身孕?
是他们以为的那个身孕么?
白老先生脑子里一片空白,一时之间舌头发僵一句话也说不出, 怔愣之间却忽而听到一声断喝——
“你说什么?!”
……竟是徐二少爷一脸惊慌失措地跳了出来。
这……
白清嘉高高地挑起了眉,忽而觉得眼前这出闹剧竟有了越唱越精彩的趋势,当下也不再生气,干脆拣了个位子坐下, 抱起手臂好整以暇地准备开始看戏了。
同样情绪急转直下的还有徐将军。
他原本是打算在盛怒之下匆匆离去,让白宏景这个老财主意识到他是何等严重地开罪了徐家、从而为两家之后的交往埋下一个于己有利的伏笔,未料却被白家长女这一句石破天惊的未婚先孕给绊住了脚。他冷笑一声,正打算借机讥讽一句白家教女无方、生的这一个两个皆是不知检点勾三搭四的烂货,没想到自己的宝贝儿子又忽然跳出来了,那满脸的张皇和震惊简直就是明明白白地告诉了在场所有人,就是他搞大了白家这个姨太太生的长女的肚子!
徐将军的脑子于是跟白老先生一样白了,两个老人家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该作何言语,彼此对视之后怒火又同时涌上心头,继而一并看向了自家的荒唐儿女,怒喝:“到底是怎么回事!说!”
这个事情的原委倒不难猜。
吴曼婷和白清盈母女是一早就惦记上了白清嘉的未婚夫,指望着巴上他从此飞黄腾达过锦衣玉食的日子、再不用留在白家处处看人脸色过日子,于是便挑唆得徐隽旋和白清嘉争执,满心想坐收渔利。
这徐隽旋也真没辜负这母女俩的算计,她们布什么坑他就进什么洞,甚至还超常发挥在曾副参谋长的府上闹出了那等乱子,果然让白清嘉那个小贱人大怒,两人这就算是彻底没戏了。
可光他们那一头断了可不行,自己这头也得系上啊,得亏吴曼婷教女有方,在此等关键时刻掏出了自己当年吊上白宏景的绝妙法子,撺掇女儿趁夜去了一趟北京饭店,正赶上徐隽旋买醉喝得不知天地为何物,于是顺顺利利就把男人勾上了床。
徐隽旋当日可不知道自己睡的是谁,入睡前还以为自己怀里搂的是白清嘉呢,结果次日一醒才瞧见昨夜与自己纠缠一宿的女郎竟是白家长女,虽生了一双与他那正牌未婚妻十分肖似的眼睛,可其余模样都大相径庭。
这这这这这、这事可就离了谱了!
徐隽旋人怂如狗,一见自己闯下这等祸事那真是吓得飞了魂散了魄,跟个受害者似的缩在了床脚,伸手指着满身痕迹的白清盈问:“你、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白清盈一个戏子之女,那表演的技巧怎么会逊于徐二少爷?自然扮得比他更像个受害者,裹着被子遮掩着身体,一边抹泪一边哭诉:“我昨夜来北京饭店为我父亲母亲买宵夜,进酒厅时恰瞧见二少爷在喝闷酒,本打算上前打个招呼就走,谁知二少爷竟、竟一把将我抱住了,还一直叫我妹妹的名字——我、我真是没脸再见人了!”
说着越发大声地哭了起来,还特意让被子落下一点露出自己脖子上青青紫紫的吻痕。
徐隽旋:“……”
白清盈这话五分真五分假,一时也把徐二少爷这草包给镇住了——他仔细回想了一番,的确想起自己昨夜是叫了许多声“清嘉”,也的确想起怀中的女人是推拒过的,一时就对白清盈的这个说法信了七八分。
他心道一声“完了”,脸色立时煞白,暗想自己这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前脚差点强了白清嘉的罪过尚没有赎清,后脚就又把这白清盈给睡了个彻底!
天要亡我!
徐隽旋绝望了,抱着自己的头躲在床脚再不愿面对这人世,可不料那白家长女竟是个菩萨心肠,当时一边哭还一边开解他,十分通情达理地说:“唉,我也知晓二少爷与我妹妹情投意合、未来是要做夫妻的,你我这一场露水姻缘本也是意外使然,不如便将此当个秘密埋在土里,此后谁都不要再提起了罢。”
天爷啊!
这般舍己为人、这般旷达慷慨,便是出家五十年的和尚尼姑也比不上,白老先生真是教女有方,竟养出了一个如此慈悲为怀的小佛祖!
徐隽旋动容了、心颤了,简直恨不得给白清盈跪下磕头,一面感谢又一面承诺,说:“白大小姐的恩情我徐隽旋这一生没齿难忘,他日若有能用得上我的地方,我必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这不是一切都谈妥了吗!
怎么她又忽然怀孕了!
徐隽旋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有这么厉害,居然有一夜就能让人怀孕的本事,此时的震惊是一点假也不掺,瞪跪在地上的白清盈瞪得眼珠子都要掉出来了!
而白清盈则是一边哭一边断断续续地同她父亲说明:“是女儿荒唐、是女儿蠢钝,竟想欺瞒父亲母亲和徐二少爷有了夫妻之实的大事,如今却有了身孕怀上孩子,可见这都是我的报应——父亲莫要动怒伤身、也莫要责怪徐二少爷,怪就怪女儿命苦,被扯进意外里掰扯不清了……”
这一番陈词可真是高明无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