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说医生之间没有斗争!这两位大医生,对他一个小医生的“排挤”不就摆在了明面上!
隔壁观摩室里,白大褂们的斗争也在上演,不过他们没有米歇尔和林童生的好运,有比利这个小医生可以欺负,观摩室里的大家资历差不多,年纪差不多,这斗争起来就不能这么明晃晃的了。
闲谈间不经意占据有利位置,虽然观摩室的玻璃不小,但也站不过二十几个人啊,斗争经验丰富的,脸皮厚的这时候就比较占优势了。
“这个手掌是切斜完全断裂的。远端肢体创口处有部分挫伤和这里。”叶一柏一边解释,手上的动作丝毫没有停顿。
济合做断肢再植的条件比当初杭城的华宁医院好了不少,就单说这医用放大镜,就轻便不少,而且放大倍数显然比华宁医院的大了不少。
“这手术放大镜最大倍数是几倍?”叶一柏戴上调了调倍数。
劳拉闻言看了看她手上另一台身上的英文字母,答道:“八倍。”
“哦,八倍镜啊。”叶医生想到了后世某游戏中的“神器”,低头对科莫.伯纳德说道:“开局就拿到神器,是个好兆头。”
小伯纳德额头都是细密的汗珠,目光时不时往不远处自己断掌所在位置看去,叶一柏心中了然,这年轻人是开始回过神来了,他身子一侧,挡住了小伯纳德的视线,同时对劳拉使了个眼色。
劳拉不愧是乔娜下面护士里的第一人,叶一柏一个眼神,她就知道叶医生想要做什么,于是快速拿了一张薄薄的无菌巾作势就要往小伯纳德脸上盖。
“不不!我要看着,不要蒙住我的眼睛!我要看着。”小伯纳德音调高了起来,声带也略微有些颤抖。
米歇尔和林童生都是身经百战的大医生,他们一看就知道患者现在的状态有些不对,米歇尔轻声道:“上镇定剂吧。”
叶一柏正想点头,只听到科莫.伯纳德道:“医生,医生,求求您,不要让我睡过去,我不想这样,我发誓我保证,我会保持冷静,绝对不会对你们产生影响的,我发誓。”
民国时期的镇定催眠药主要成分□□和□□,□□的毒副作用毋需多言,不到万不得已,叶一柏是不太想用这个的。
“那闭上眼睛保持安静,劳拉。”
劳拉“哎”了一声,无菌巾轻轻落在科莫.伯纳德的脸上。
手术室众人里依稀听到无菌巾后传来的抽泣声,但是白大褂们现在并没有心思去理会患者的心理健康。
只见叶医生用小血管钳轻轻伸入鞘管将回缩的肌腱一一夹出来,“他这个虽然是断掌伤,但是伤口前端却是从食指根部开始的,因此我们相当于要做断指和断掌两个重植手术。”
比利已经完成了基本清创工作,但是可以看出,比利的清创显得有些保守,有些挫伤的皮下组织并没有全部剪除。
“剪刀。”叶一柏道。
“断肢再植的第一要务永远是恢复功能,所以……”
剪刀“咔嚓”医生,某块挫伤的软组织“啪嗒”一声掉落到治疗盘里。
无菌巾后,小伯纳德先生的眼皮快速抖动了下,虽然在麻醉剂的作用下,他的整个手臂都没有了痛感,但是那种拉扯感还是很清晰地传导到了他的大脑。
那种好像手被整个剪下的错觉让科莫.伯纳德整个人都显得极其不安起来。
“医……医生。”
“镇定剂。”
“哦。”无菌巾抖了两下,安静了。
“缝线。”
叶一柏接过劳拉递过来的缝线,先把缝线一端在紫药水那里沾了沾,“我们从这根食指的再植开始做起,断指、断掌再植其实就是个吻合的过程,知道方式方法后,后面就是熟能生巧而已。”
叶一柏将刚刚夹出来的鞘管用尾巴沾了紫药水的缝线标记,还有屈肌腱旁边的指神经、指动脉和浅筋膜里的指静脉,用没有沾紫药水的缝线标记。
“剪刀。”
手指标记完之后,断掌部分也一样,剪开筋膜腔,将能修复的血管一一找出,标记。
“接下来就是固定,断裂的骨关节用钢针固定,再依次吻合静脉、缝合肌腱、缝合血管和神经。”
“克氏针。”
林童生和米歇尔医生眼睛一动不动,盯着叶一柏的动作,比利虽然离得远一些,但是他个字高啊,而且一助二助的位置都被抢走了,比利医生反而能心无旁骛地观察起手术来。
旁边不知道从哪里拿来的手术单,翻过来就可以做笔记,漂亮的花体字如流水一般在指尖倾泻而出,然后越来越潦草,越来越潦草……最后就进入了图文并茂的阶段。
“手掌大拇指完好,需要用克氏针固定的是第二指骨和第三到第五掌骨,第二指骨我们采用和断指再植一样的放置,直接按照指骨方向纵向贯穿固定。”
无菌布后的小伯纳德先生,感觉有什么坚硬的东西直直插入了他的手中,他整个人有些不安地躁动起来,好像这根钢针插进的不是他的手,而是他的脑髓。
后知后觉的悲戚和痛苦瞬间不见了踪影,脑子里只有那跟被插进去的钢针。
“第三到第五掌骨,也一样,纵行贯穿内固定,针的尾巴处可以在这儿穿出。”叶一柏指了指断掌的腕背部。
手术室里安静极了,因此钢针贯穿皮肉的声音显得格外明显。
一根,两根,三根,叶一柏每动作一下,无菌布下小伯纳德的眉心就狠狠跳动一下,好似有无数根钢针从四面八方刺入他的脑袋,钢条搅拌着他的脑髓,一点点,一点点,越来越快。
科莫.伯纳德想着想着,泪腺开始不断分泌,鼻腔中也隐隐有了湿意,然后他发现自己呼吸不过来了,无数个手术台上意外死亡的案例在大脑里浮现。
科莫张开了嘴巴,大口大口呼吸着带着消毒水的空气,他觉得自己的心跳越来越快,“医……医生,我呼吸不过来了。”科莫有气无力地说道。
叶医生一惊,“比利。”他抬头看向比利。
比利放下手中的笔,快速上前,他先凑近一看,随即快速将覆盖在科莫脸上的无菌巾掀开。
“医生,我是不是要不行了?”科莫看着出现在头顶的白大褂,轻声道。
比利从小护士手里接过毛巾,帮科莫擦了擦额头的汗、脸上的眼泪和鼻子下的鼻涕,“哦,你放心,是你的鼻涕和无菌巾粘起来了才导致的呼吸不畅,心率有点快,但在正常范围内,大概是有点紧张,放轻松。”比利道。
听到比利的话,科莫丝毫没有高兴的感觉,他就是叶一柏所说的那种后知后觉的病人,手被机器割断的时候只有痛感,痛到后来麻木了,被母亲心急火燎地送到医院,一直到第一枚钢针植入他的手掌前,科莫还有一种恍若梦中的不真实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