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办些事而已啊,孟岚垂首,对侍从笑道:“无事,待孟公子回来再说吧。”
她说不上自己心里是怎么想的。把孟公子当成财主来说,孟岚自然是希望他能够一直留在这里的。但作为母亲来说,孟岚并不希望他与女儿太过亲近,让女儿产生什么依赖的情绪,若是他能长久的离开便好了。
霄鸾不知道娘亲正在胡思乱想,她最近努力地在发出成调的声音,却总是不得其法。现在和自己喜欢的人在一起玩耍,似乎那声音也有了一个突破口,马上就要被她控制住,发出想要的调子。
在栾昇再一次捏住她的小手指,去拨弄那个软绵绵的布老虎时,霄鸾终于发出了自己人生中第一个成调的声音:“叠叠!”
栾昇愣住了,孟岚也愣住了。
虽然咬字还很不清晰,但是可以明显听得出来,霄鸾发出的声音到底是什么。
孟岚心中的酸涩和难过完全盖过了女儿第一次说话的喜悦,眼眶也有了微微的红意。
小没良心的,认错爹也就罢了,第一次开口叫的人还不是娘,自己辛辛苦苦揣着她东奔西走,又吐又难受,九死一生才生下了她,她第一次开口叫的竟然是没人教过怎么念的爹!
栾昇心中却是狂喜,他女儿可真争气,真聪明,他只趁着孟岚不在时偷偷教了几次霄鸾怎么叫爹,霄鸾竟然就记住该怎么叫了。要不是他现在还装着瞎装着聋,他真想大声回应一句,然后把女儿抱在怀里好好亲亲。
回过神来,他发现孟岚安静的似乎有些可怕,便侧过身子偷偷瞅了一眼,结果发现他心尖尖上的小娘子红了眼眶,正在抽鼻子呢。
差点忘了,女儿分不清他是自己爹爹还是孟公子,可是孟岚分得清啊,眼看着自己的宝贝疙瘩叫别人爹,还不会叫自己娘,心里得有多难受啊。
栾昇自觉自己做了错事,刚刚的喜悦散去了不少,他讷讷地将女儿塞到娘子怀里,做手势道:“小孩子不懂事,认错人了。”
孟岚听着侍从干巴巴的解释,从鼻子里哼了一声,又要把霄鸾塞回栾昇怀里,嘴里嫌弃道:“她哪里认错人了,是我认错人了,这哪里是我的女儿,都不会喊我娘。”
霄鸾瞪着大眼睛在他们两个人之间转来转去,有些纳闷,平时爹娘都是恨不得一直抱着自己不撒手,怎么今天把她塞来塞去的,没一个人愿意抱她吗?没人愿意抱,那她可就要哭了。
小孩子说哭就哭,情绪来得飞快,不过孟岚早就知道她这女儿是干打雷不下雨的主,懒得理她,单栾昇一个人紧张的不行。
栾昇刚想揩揩女儿的脸颊,看看有没有泪水,就听手掌底下传来长长的一声“卜......”
霄鸾放了一个又臭又响的屁,哪怕是亲爹,也不能昧着良心说这屁不臭。
孟岚捂着鼻子,嫌弃地走到一边,还是不想理这个小没良心的。
栾昇只得生生的忍受下来这臭气,幸好他带着面巾,幸好霄鸾在他的面巾上涂了许多口水,多少减轻了一些这屁的臭味。
可下一刻,栾昇真的无法忍受了。
霄鸾可能是铁了心想引起爹娘的注意,放了一个屁还不满意,甚至特意探到栾昇的手托着她屁股的地方,干脆利落的从开裆裤的缝隙里留下了一片黄金。
孟岚再不想搭理小女儿,也不能对她这种过分的行为视若无睹,赶忙从“孟公子”怀里将小祖宗提溜过来,小心翼翼避开她的屁股,满含歉意的道:“实在对不住孟公子,这小祖宗太不懂事了,您快去洗洗吧。”
侍从也急急地上前来,扶着主子爷的胳膊,引着他去清洗。
栾昇生无可恋地伸着自己那沾满黄金的大掌,心里暗自感慨,还好霄鸾吃得好,身体健康,那黄金的味道不太大,不至于将她爹弄崩溃。
好不容易将那些黄金全部洗掉了,侍从又给他换上了一件新的外衫,还细致地在他四周熏了香。
养儿不易啊,他只是时不时来陪女儿玩一下,都没长久的陪伴着女儿,这小东西不是在他身上撒尿,就是朝他放臭屁,要么就是在他手上洒满黄金。如果不是女儿开口第一声叫的是爹爹,栾昇都要怀疑她是不是厌恶自己了。
由此可见,孟岚之前一个人带着孩子,有多么的不容易,不知道她在无奈心烦的时候,会不会想着,有孩儿的父亲在,说不定能够轻松一些呢。
栾昇提着衣摆再次进门时,孟岚已经将霄鸾拾掇干净了,正在皱着眉头小声说她:“你说说你这都第几次了,怎么能这么对待人家,你下次再这样,娘就把你揍一顿。”
怎么能揍孩子呢?栾昇看着女儿委屈巴巴的小脸,心都要化了,哪里还舍得责骂她?他只觉得孟岚对女儿太凶,要是日后母女俩回了家,务必得好好和孟岚谈一谈,对待女儿一定要耐心温柔。
因着霄鸾的肆意妄为,她失去了在爹爹身上骑大马的机会,只能一直窝在娘亲的怀里,乖乖等着娘亲喂她两勺软烂的食物。
可是栾昇带来的吃食实在是太香了,霄鸾的小鼻子动啊动的,趁着孟岚不注意时,一直拿眼睛去瞟桌上的碗碟。待孟岚的眼神转到自己身上,才睁着大眼睛无辜地望着娘亲,露出自己小小的乳牙来。
稍稍垫了下肚子,栾昇举起酒杯向孟岚致歉。
侍从迅速解释道:“主子爷说他对您完全是尊敬,没有别的意思,请您也不要担忧。”
孟岚陪了一杯,含笑道:“既然是误会,说开了就可以了,日后咱们还是好邻居,也是好同伴。”
刚喝完,对面的男子又举起了杯子,飞快地做了一番手势。
侍从道:“主子爷这第二杯呢,是敬您这些日子的辛苦,他遇着您真是走了好运,才能遇见这么得力的一位友人。”
孟岚看着杯中清凌凌的酒水,有些犹豫,不过还是咬咬牙,又陪了一杯:“我也是走了好运,才能遇见孟公子这样才能过人的大财主,有您是北地之幸,也是大邺朝之幸。”
喝完这杯,孟岚的头微微有些沉了,她提起精神道:“孟公子,我酒量不佳,怕是陪您喝不尽兴了。”
桌子对面的男子摆摆手,示意她不必勉强,随后自顾自地喝了一杯。
孟岚对自己的酒量并没有一个清晰的认知,只是模模糊糊觉得她似乎还能喝两杯。
此刻见那孟公子举起酒杯一饮而尽,她心里想着,好歹做了这么久的邻居,得了人家许多恩惠,孟公子既然要走了,她也得表达下心意,便也跟着,又喝了一杯。
这杯下去,她实在是有些迷糊,可还记得抱住霄鸾不让她摔到地下。
酒不能再喝了,她这样子,也不能再留客了。
孟岚努力瞪大眼睛,对孟公子和他的侍从道:“孟公子,我怕是不能招待您了,祝您明日一路顺风,我便不去送您了。”
栾昇点点头,让侍从叫人进屋收拾了桌子,又在孟岚身边踌躇了一会儿,深深地望了一眼自家娘子,才欲转身离去。
孟岚的眼睛已经有些睁不开了,她的小丫鬟上前来扶住她,却腾不出手来接住霄鸾。
栾昇见状,顺手接过霄鸾,准备等那丫鬟将孟岚扶进内室了,再让她将霄鸾也抱进去。
霄鸾终于寻到了另外一个仅次于娘亲的怀抱,一时高兴,伸出手想去捏抱她的人的脸。
可这张脸被面巾挡着,实在不便施展拳脚,霄鸾不喜欢。说时迟那时快,小小的爪子干脆利落,毫不犹豫地将栾昇覆面的面巾扯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