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岚估摸着时辰快到了,加上这段路似乎比较平稳,出声示意兰花:“我要开始了,你去叫人。”
言罢,她便咬住下唇,捂着肚子缩在马车一角,哎呦呦地叫唤起来。
兰花缓了缓腿上的酸麻,撑着身子起来,同孟岚交换了一个眼神后开始放声大喊:“军爷!李军爷!救命啊!小姐快晕过去了!”
她们的马车本就离李铁柱不远,很快便有人通传给了李铁柱。
听到孟岚不好后李铁柱心内一惊,怎么发作的这么快,这样下去怎么可能撑到汴京呢?
他急忙拍马赶到马车前,翻身下马,上了马车。
刚一进马车,首先看到的不是孟岚,而是她婢女脸色苍白的虚弱模样,李铁柱暗道不好,婢女没怀孩子都这样子了,更何况怀着身孕的孟岚?
孟岚缩在角落,看李铁柱朝这边望过来了,挤出一个艰难的笑容来:“铁柱哥,你来啦。”
李铁柱看她都那么难受了还朝自己笑,心念微动,赶忙上去道:“岚妹,你怎么样?”
他想握住孟岚的手,可孟岚的手捂着肚子,他拉不到,李铁柱只得尴尬的将手又收回去。
“我,我还好。”嘴里说着还好,可一说完,孟岚就紧紧闭住眼睛,皱起眉头,咬紧牙关,一副极为难受的模样,哪里是还好!
要是孟岚哭着同他说自己难受,也许李铁柱还会想想,她是不是有别的心思,可看孟岚难受成这样了,还出声宽慰他,哪里还能再想别的?稍稍安抚了一下孟岚后就下了车,吆喝着人去找大夫。
可这段路行的地方并没有什么人烟,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几个将士实在不知道上哪里去找大夫。
刑二看李铁柱有些着急,赶忙上来给他出主意:“将军,您何不先派几个将士骑着快马前去找大夫呢,咱们还是正常往前行进,到时候两方汇合还能快些。”
山高林密,他们此刻走的这条路又不是官道,只是官道的岔路,那几个将士若是去了,找不找得到大夫还是两说,可回来的时间怕是要耽搁许久许久。
李铁柱思前想后,这次没有听刑二的,下令道:“先原地驻扎片刻,请军医来。”
随行的这几个军医都没经见过世面,一向只给那些糙汉子治些皮外伤,哪里会懂妇人之症?更别说胎产相关了。兰花一看他们黝黑的手指就直犯恶心,怎么还会容许他们用那不知道裹了多少污垢的手指给主子娘娘把脉?
孟岚却道:“不妨事。”毕竟现下对于她而言,保住孩子才是要紧事,哪怕这些军医再不懂妇科,应该多少也比她强一些。
同时她也是为了拖住李铁柱,李铁柱既然愿意花费时间停驻军马陪她看病,那她可不得好好利用一番,将这时间拖得长些?
李铁柱看这些军医也糟心,平日里吃干饭也就算了,现在真是特殊时候,还是把自己搞的脏兮兮的,这样怎么能治疗伤者?怕是伤者的伤口就是被他们的手感染的。于是也不再忍耐,呵斥道:“还不快下去把自己拾掇干净。”
说完同孟岚道:“他们未曾同军士一起练过,所以行起军来拖沓难熬了些,也没时间把自己收拾干净。”
孟岚听李铁柱言语间的意思,这些军医甚至都不能算正经军医,只能算是来蹭口饭吃的,不由得有些好笑。
这就是狗皇帝治理下的一方守军?吃空饷的,不训练的,没脑子的,都混在一处,就这样子,还想与栾昇斗?
虽然孟岚没见过栾昇整支的兵马人手,可她也见过不少栾昇的手下,除了王正兵有些呆傻外,每一个都是精壮能干的样子。
她的信心更足了些,不过腹中的难受可不受信心影响,孟岚顺势而为,把这一分疼痛演出十分来,逼得李铁柱给她弄了些行军时带的棉被铺在车中。
铺完被子,那几个军医也来了,挨个给她把了脉。
不过几个军医每一个人看出的问题都不一样,要用的药也是各有不同,有个甚至开出了山楂,说她是胃中郁气导致的难受,开开胃就好了。
稍稍懂些医理的孟岚赶忙阻止住了,笑话,要是真吃了那催胎的山楂,她的孩儿才是真的不可能保住了。
李铁柱忍不了了,训斥道:“滚。一群废物东西。”
听得此言,军医们就像得了号令一般,忙不迭地下了马车,回到自己原先的位置上去了。
事已至此,多说无益,李铁柱只得按照刑二所说的办法,派了人出去,又照着原先的速度和路线朝汴京去,一边行着一边等派出的人回来。
孟岚对此也不太在意,她本就估计到了找不到大夫的事情,所以也没有怎么失望。而且现下她垫了被子,总比适才好了一些。
她深吸了一口气,又从怀中拿出了几粒安胎药服下,来回吸气呼气,平稳自己的心神。
马车还是不断起起伏伏,兰花伸出胳膊把孟岚拦在角落,保证她在大颠簸的时候不会摔出去,但是除此之外,也做不了什么了。
为了心里舒服些,孟岚一直在逼着自己不停地回忆一些美好的事情,回忆着她幼时打赢隔壁宅子小胖墩的事迹,回忆爹娘首次将商铺交给她的激动,回忆栾昇给她过得十八岁生辰。
那天晚上,铺天盖地的孔明灯真的很美,栾昇的侧脸被孔明灯映照的更加精致,像是从话本子里面走出来的神仙。
孟岚还记得,那天晚上他说以后要带自己去书社,把两个人的样子拓印在话本子上,她还暗暗祈盼,能拓印在她最喜欢的《娇女与三个郎君》上,可是好像没有实现的机会了。
栾昇要是真的成功复辟,登上大宝,那些拓印了他模样的话本子会如何呢,身价估摸着也会水涨船高吧。
可恨,她竟然都没有来得及收藏一些,到时候再卖出去。当朝皇帝的绝版画像啊,一本不得赚个几千两银子。
孟岚回忆着回忆着,感觉眼睛里有什么东西掉了出来,把她的脸颊弄湿了。
她从小腹上缓缓收回一只手来,摸上自己的脸颊,才恍然大悟,原来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泪水已经流了下来。
也是孟岚运气好,那几个出去寻大夫的将士,一找到了大夫二没有迷路,可以说是颇为顺利的带着背着药箱的大夫赶回来了。
李铁柱看见他们带着大夫回来,很是惊喜,正要将他们引到孟岚所在的马车前时,忽然看到了刑二,想到一事,停住了马。
那几个将士面面相觑,不知道李将军打算要做什么。
李铁柱指着被抢来的大夫,厉声问道:“你是什么大夫?可能看妇人胎产?”
那大夫哆哆嗦嗦道:“小人师从母亲,正是专攻这妇人胎产。”
这可真是巧极,妙极。
李铁柱心念上来,放低了声音问道:“你可否有能帮妇人打掉腹中孩儿,还不伤着母亲的方法?”
竟然不是让他来保胎的吗?大夫脸上惊疑不定,不过还是实话实说了:“孩儿与母亲本是一体,休戚相关。只要打掉孩儿,是必会伤到母亲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