竟然是乳母?孟岚不由得对这两个丫鬟另眼相待,难怪这花一般年纪的姑娘家一直跟着栾昇他们在外辗转奔波,原来有这层原因在。
乳母家的姑娘,多少还是要照顾一下的。
孟岚于是柔声道:“我这里也没有什么事情,你们去歇息吧,无事也不用进来,我若需要时,自会叫你们。”
兰花桂花一齐正色道:“主子娘娘不必如此,您为主奴婢们为仆,守在这里是奴婢们的本分,擅自离开便是藐视宫规,要罚鞭子的。”
桂圆刚刚把孟岚用过的小碗处理了,溜达了一圈才慢悠悠地回来,听到兰花桂花的话不由得打了个冷颤,急忙进屋来,同兰花桂花一起站直身体,可她哪里有人家做起来板正,反倒像长歪了大葱,说不出的怪。
孟岚听到这话着实不能理解,她们怎么这么认死理呢,而且张口奴婢闭口奴婢的,实在让人不太舒服。
“在我们家中不必刻意自称奴婢,听起来有些怪异,不要那么拘束。”孟岚说完这话,又想了一想,接着道:“你们在宫外这么长时间了,实在不用太拘泥于宫规。”
兰花和桂花哪里听过这些言论,一时呆住,互相对视了一眼才道:“主子娘娘,奴婢们在主子们面前自然是得自称奴婢的,不然能称呼作什么?”
“我啊!”桂圆急急开口:“我同小姐说话,几乎都用的是我呢,只有在犯错或者老爷小姐们生气的时候才会自称奴婢。”
兰花和桂花更是不可思议:“你竟敢打断主子娘娘的说话,真是胆大包天!”
桂圆懵:“我哪里打断小姐说话了,小姐不是没说话吗?”
“我们做人奴婢的,除非主子问话,其他时候怎可出声打扰主子?”兰花与桂花说着便跪下,认真道:“请主子娘娘责罚。”
孟岚本来是想同她们闲聊让心里松快些,此时却只觉得更加糟心,无奈道:“我不想去责罚你们,也没那么多闲工夫去管你们,你们宫里都是这般做派吗?为何我看那王正兵倒是颇为随意自在。”
兰花桂花正色道:“这世间对女子的规矩本就比男子多上许多,更何况是宫中呢。王正兵此人出身乡野没有规矩,可他比之其他人却更得主子爷欢心,主子爷不去管他,我们自然也无话可说。”
这所谓的规矩,竟然还有两幅面孔?孟岚叹息一声,听她们的言语,更是坚定了自己的心。
她本就不是宫中的人,不想去守住那些劳什子规矩,也没必要让别人去守这规矩。现下她是“主子娘娘”,可以给别人立规矩,日后会不会有别人给她立规矩呢?
这宫里所谓的规矩,真是没意思透了。
不过她也得承认,兰花桂花说的没有错,这世间约束女子的规矩可比约束男子的规矩多多了。
孟岚不由得为自己腹中的孩儿忧心起来,栾昇既然知道了孩儿的存在,又怎么会允许他的血脉遗落在外?那她的孩子,会不会有朝一日也被这些“规矩”所驯化呢。
她不想这样,她只想孩儿能自己选择未来的路,不用白白背上那么多的枷锁。
爹娘原先为了她,抵挡住了多少恶言,她也希望能为自己的儿女,撑起一片天来。
第45章 意外 情况突变,孟岚遇险
既然栾昇已经知道了她怀了孩儿的事, 孟岚也没什么好隐瞒的了,带着桂圆去了孟老爷孟夫人面前,一五一十地说了自己的计划, 是如何说服曾大夫陪她做戏的, 如何日日躲着人在净房用粉敷面的, 又是如何打算假死, 蒙骗栾昇的。
听得孟老爷孟夫人心惊肉跳。
尽管孟老爷孟夫人因着独女的身体遭受了不小的刺激,不过也还是首先考虑着女儿的心情, 孟夫人摸着孟岚的手责怪道:“你这孩子,为何要瞒着爹娘,难道爹娘还会害你不成?”
孟岚见父母没有责怪于她, 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头, 一下子浑身轻松起来,柔声回答:“我是怕爹娘会在栾昇面前说漏嘴, 可没想到他竟然如此机警,单看我的腰腹变化就看出来了端倪。”
孟夫人知道自己反应不比女儿敏捷, 想的事情也少,要是她知道了女儿的计划,说不定还真容易露馅。于是也不再在此事上纠缠,转了个话题问孟岚:“你真是完全不愿意同他在一起了吗?他欺骗我们是有极大的错处, 可他那时确实也是不得已。”
“不愿意了。”孟岚长出一口气,与父亲和母亲坦白说道:“刚知道他欺骗于我时,我确实极为伤心愤怒, 觉得自己瞎了眼遇人不淑, 不过当他主动提出愿意抛下身份继续在孟家做赘婿,并且还将血玉镯交还给我时,我的气已经消了些, 无论如何,他能愿意走出这一步已是相当不易。不过他的愿意并不能换来我的愿意。”
说完,孟岚咬住唇,纠结了不少时间,最后还是决定不和孟老爷还有孟夫人提绿萝的事情,她转了话题道:“爹娘,你们想一想,我们是商户,他是皇族,其中隔着的岂止天堑。我有时候会想,他看着我们辱骂嵩阳的狗官时,是不是与我们有同样的愤怒,可是理智告诉我,根本不会的,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他厌恶的怕也只是官员贪墨,影响了百姓生计。他家的基业被夺走,他还有太傅等人陪着他报仇雪恨,复辟江山,而我们平民百姓的基业被夺走呢,除了接受,又有何法?”
孟老爷孟夫人听着她的话,也不再言语,陷入了沉思。
“身份不同本就不应当结为夫妻,我又不是那种攀高枝的性子,他也不是伏低做小的性子,这些日子,怕是把他一辈子的小心都赔上了。他本不该这样。”
说到此处,孟岚发出了一声微不可闻的轻叹:“他骨子里就是帝王家杀伐决断的性子,只看大局,一个两个人的生死不会放在眼里,同我们是不一样的。”
孟夫人犹豫道:“他也不是这样吧。”
孟岚心中暗叹母亲天真,可也不想同母亲说绿萝的事情,便下了结论道:“总之,我是不想再与他在一处了,不忍心见他放弃自己的宏图伟业,可也不想进那红墙绿瓦的宫殿里,日日等着君王垂怜。”
孟老爷叹了口气,他再了解不过孟岚的性子,也不打算开口劝女儿,只问她:“那你之后如何,想清楚了吗?昇儿那般性子,又怎么会心甘情愿的放你走?”
孟岚露出一个淡的看不出来的笑容:“现下他在忙着,我也不愿让他分心,可若是他了解了事情回来时,那便需要爹娘同我一起唱一出大戏了。”
*
栾昇养了许多信鸽,孟岚之前听他提过,却从没有见过,如今托他离家的福,几乎日日都能见到这些鸽子。
兰花和桂花每日都要从信鸽的腿上取下一小封书信交给孟岚,初时是报捷,说他已经找到了父皇给他们留下的财宝,其中还有不少宝石玛瑙,想是为他的妻子留下的,可惜孟岚并不喜爱太繁杂的首饰。
后来又说财物好寻,兵马却至今不知在何处,他日日同太傅和谢参将等人琢磨,却总也不得其法,信里还拍她的马屁,言说若是岚儿在,必当能一眼堪破天机。
孟岚正在纠结要不要给他回信,让他给自己些兵马的消息她好思索时,又接到了栾昇的信,这封信格外简短,只说他已同太傅等人找到了兵马,一切安好。
孟岚本能的觉得不对,他为何要专门提出来一切安好?莫非他此时并不安好,所以才特意点出来想让她放心吗。
尽管要离开,孟岚还是希望他能好好的,一时间也因这封信有些焦躁,想让功夫好的兰花或者桂花去鲁郡看看到底出了何事。
她在安排时,栾昇的信又至,这次的信很长很长,他将这些天发生的事□□无巨细都写了上去,原来他果然遇到了危险,被他叔叔手下的一队人手发现了动向,伪装成当地农户偷袭于他们,不过还好听了孟岚的话日日穿着金丝软甲,夜里也不曾脱下,这才侥幸得了命在。也不知是不是先皇先皇后的在天之灵保佑,他和手下同那些人手交手时动静太大,惊动了鲁郡的太守,太守原来就是先皇留下的那只兵马的统领,多年来一直在鲁郡护卫着一方平安。
栾昇说鲁郡太守已经将兵马尽数交付,甚至联络了其他几个弱小郡的郡守,准备将他叔叔弑兄弑嫂篡权夺位的罪行昭示天下,届时不可避免的会有一场恶战。
他先前安排在各郡和各都护府的将士们也已准备到位,只等他一声令下,便从各个地界分别行动,拿下皇帝走狗,复辟江山。
他并未想到一切竟然会进行的如此迅疾,战事马上便起,届时他必将带着将士们杀回汴京,亲手割下仇人的项上人头。
信的结尾,栾昇多次叮嘱她,一是让她不要胡思乱想,太过担忧,他必能平安归来,二是让她照顾好自己和家中一切,他已经派了曹守尉带着一队人手启程回转了汴京,一定能护得她们安全。
若是别人接到信,可能会因为即将到来的战事而更加紧张,而孟岚不是如此,她既然提前知晓了消息,那便有了时间做准备,反而能大大缓解她对未知的焦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