怕她被人欺负,怕她落泪,怕她不快,怕她生病,怕她老去,更怕她死去。
他想,若有朝一日她真的死去,那日后?活着的每一天,对?他来说都将是?煎熬。
“放开——!”
挣扎当中,手中的纸张轻飘飘坠落,寂珩玉斜睨过去,当看到那清晰的和离书三个字的时候,登时一愣,双臂的力度也跟着松了。桑桑趁机起?身逃离,喘息着整理那揉乱的衣襟。
寂珩玉已经捡起?了那轻薄一张纸。
他一目十行地扫过,嗓音气息不稳,却仍然能听出压抑的颤抖和怀疑,“结缘不合,故生二心。以此书为证……此后?一别两宽,各自欢喜?”
理由?是?如此敷衍和离谱,寂珩玉念到最后?,怒而失笑,人也跟着清明了。他拿着那和离书轻声?质问?:“你要与?我和离?”
他眼中难过是?真,错愕也是?真。
桑桑莫名心虚不敢与?之对?视,扭头别开目光,“是?……”觉得气势不够,又更加坚定用力地回了一句,“是?!”
寂珩玉指尖收紧,差点没控制住灵气溢出,将它燃成灰烬。
半晌仍是?克制住了,眉目一如既往地温柔耐心,“为何??”寂珩玉问?,“我哪里不好?还是?说我做错了什么?是?不是?因为我那日丢了你?那是?我过错,可是?桑桑……”
寂珩玉觉得自己找到了原因。
慌乱中全然不顾剧痛的身体,迫不及待地跳下床想要找她解释。可是?毒素未散,双腿还处于?麻木状态,突然地起?身让他的上半身失去支撑,眼看整个人要完全朝前倾倒时,桑桑情急之下甩出一道术法托住了他,重新将他送回了床上。
寂珩玉震愕地看着她。
桑桑心里也跟着一个咯噔,牙关一紧,索性也不再掩藏,任由?点点术光在指尖闪烁,还怕他还不清楚,故意将那光点放大,一点点周游过全身,露出了身为魔尊的本貌,其?中意图不言而喻。
两人相隔着不远的距离,彼此沉默对?视着。
寂珩玉在这一瞬间想了许多许多。
想到在庙会上走失的她;想吹云岭里消音无踪的踪迹;想死去的宗门弟子还有那形似魇九婴的妖魔,最后?停留在昏迷之前所对?的那个眼神……
清澈,透亮,含着熟悉的旖念。
一切都与?眼前人重合了。
他浑身一震,像是?陡然被人投掷进千年不融的冰窟之中,彻骨生寒,凉意直抵心底。
寂珩玉不愿意相信这个事实。
面对?着昔日爱人的脸,回想着那场惨痛的灭顶之灾,他只觉得惊愕悲切,对?待她,甚至连细末微毫的恨意都没有办法生出。
不对?,不会是?这样的。
定是?哪里弄错了!
一定是?误会,他接下来会弄清楚的。
寂珩玉这般安抚着自己,恍惚间又想到那些落在她身上的刀刃,五脏猛然绞痛,眼神一点点游弋在她全身上下,最后?还是?忍不住开口:“可有……受伤?”
受伤?
桑桑一愣,意识到他指的是?在吹云岭的那天晚上。
桑桑几?乎失去了关于?那夜的所有记忆,醒来虽有不适却未见明显伤痛,自也不会记得他是?不是?真的伤到她。
愣神之际,寂珩玉突然起?身朝她走来。
他走得踉踉跄跄,似乎随时会要摔倒。
桑桑条件反射地后?退一步,下一瞬就被他拉住。
正欲动手,寂珩玉忽然撩开了她的袖子——白嫩无瑕的皮肤,错落着几?道斑驳的剑痕。
伤疤已愈,只留下伤口重凝的红印,看起?来尤为刺目。
寂珩玉掌心贴抚过去,他的剑蕴含着天地五行之力,伤不在皮而在骨,如今连皮肉痕迹都不可磨灭,可想而知其?心脉受了重创。
明明平日里,他都不乐意见她有小磕小碰。
寂珩玉难受得厉害。
指腹一下一下摩挲着那淡淡的红痕,睫毛微颤,一滴温热的泪珠竟顺着下睫滚落到了桑桑的胳膊上。
桑桑怔然,不可思议地抬眸看过去。
“你……哭了?”
寂珩玉眼梢点染着一抹红,双目沾泪,神情克制。
她喉间一梗,心里无奈,多半是?无语,“我又没怎么着你,你哭什么?这要是?真的是?你做的,该哭的人是?我才对?吧?”
寂珩玉撩起?染泪的长?睫,语气小心翼翼地:“痛不痛?”
桑桑不禁心里一软,摇摇头:“不痛。”对?于?那天晚上的事情,她早就忘得一干二净,哪会知道痛还是?不痛,“我睡醒一觉就好了。”
寂珩玉抿了抿唇,拉着桑桑就往床边走,“我帮你疗伤。”
疗伤???
他脑子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就这破伤和猫抓似的,再等会儿都能自行愈合了,还疗个屁伤!
以桑桑对?他多年来的了解,这厮肯定不安好心!!
警惕心起?,桑桑反手挣脱,她可没忘记自己一开始过来的目的。
桑桑索性无视了他表情间的落寞。
面无表情地勾了勾指头,重新将那张轻飘飘的和离书攥回到手上,仰起?头目光逼视:“既然已到这步田地,那我们就敞开说罢。我与?你生来为敌,注定不和,如今我救你是?为还昔日恩情。你签下这只和离书,以后?我们桥归桥,路归路。倘若日后?相见,你是?想拔剑相向还是?转身离去,都随你。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