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辨认出来者何人,喉间溢出来一声甚为低浅的哼笑,在?这样阴潮的浓夜中听来尤为刺耳。
寂珩玉缓缓抬起睫毛,猩红眸光中似有嘲讽,“寂寻,你想弑主?”
“是?又如何?”
“我与桑离成亲,你心有不?甘?”
“一直。”
一直。
当真?是?个好回答。
寂珩玉忍不?住想拍手叫好。
他从?未信任过寂寻,就连寂无都持有着怀疑。寂珩玉深知自己品性?不?堪,便是?从?他身上?抽离出来的魂魄,所化成的另一个自己,也一定是?沾满污秽的。
寂珩玉留着他,是?想看看他当真?如表面这般顺从?,还是?会有朝一日露出獠牙,杀他一个出其不?意。
果不?其然,他从?未信错过自己。
奸诈,阴险,善妒。
这是?寂寻,也是?寂珩玉。
“可惜了。”寂珩玉闭了闭眼,言语间感?慨之意犹如可惜,奈何情绪中没有丝毫不?舍,“在?我这万千分/身当中,我对你最为中意。”
寂珩玉因为微小的错误杀死过寂无多次,却始终留着寂寻。
因为他聪明,冷静,知大体,懂进退,不?失理智又不?乏手段狠辣。
寂珩玉重新睁眼看过去,“可你一个傀,用什么和我争?”
寂寻掌心贴向胸膛,冰冷的身躯包裹着那颗跳动着的,滚烫的心。
他字字冷清——
“有心者是?主;无心者为傀。”
话音落地,寂珩玉的眼中失去了一切,包括那抹似有若无的讽刺。
他只是?冷漠地与傀身对视,在?这样的沉肃当中,就连心潮激涌的业火都跟着消减。
短暂的愤懑过后,寂珩玉突然想放声大笑,笑他天真?,笑他飞蛾扑火。
可是?他了解寂寻的品性?,他明知是?输,却偏生来了,不?是?真?的想要从?他这里讨个什么所以然来,是?想试他对桑离的那份情谊,能否承得起这颗心的重量。
就像他从?未相信过寂寻一样,寂寻也从?来不?信任他。
是?啊,一个在?海牢里长大的夔蛇,天生的冷情冷肺,怎会真?的对人付诸真?心。
可寂珩玉偏偏是?认真?的。
他更?没有必要向一个傀儡解释——世间真?心无须试探,若要辜负,又何须在?这一朝一夕。
“寂珩玉,我是?你,你该了解自己,即便是?我真?的想要放手,也不?会选择安静的方式,那向来不?是?你的作风,更?不?是?我的性?格。”
赢,或是?死。
他们的人生中,不?会再有第?三种可能。
从?桑离说出[那你就只能做我的寂珩玉了。]那句话起,寂寻就明白他注定成为不?了寂珩玉。他拿着主人的心,用着主人的相,假借着他的名?义,想要与她三拜天地。
自古喜鸟成一对,他生不?出羽翼,只能做旁人羽翼下的那道阴影。
以前,寂寻从?未因自己不?是?人而可悲过,然而在?拥有这颗心后的每一天,它的每一次跳动都提醒着他,这一生他注定遗憾。
“好。”寂珩玉看懂他神色间的决绝,玉扇成刃,说,“我成全你。”
寂无还没有分析出个所以然,就见两人拔刀相向。
他看了看寂珩玉又看了看寂寻,急得一拍大腿,“不?是?!好端端的你们这是?做什么?!”
“主人你业火未熄,魔气作祟,寂寻你此番出手摆明是?不?让我们所有人好过!”寂无脸色崩碎,“即便你真?的杀了主人,你就能活吗?!”
寂寻和他都是?寂珩玉的分魂,就连这具身体都是?用他的鳞血所制而成。
一旦寂珩玉死去,他们也会跟着消离,重新化为天地间的一缕邪煞气,无知无觉,永恒飘荡在?这岁月之中。
寂无越发觉得寂寻脑子?不?清醒。
主人明明都打消了处置他的念头,让他好生活过七年,他不?感?恩戴德也就罢了,偏要在?这紧要关头找事!
“寂寻,你住手听到没有!!”
寂无拼死上?去阻拦,结果好死不?死挡在?两人中间,被寂珩玉的剑和寂寻的术光捅了个对穿。
两人视他为空物,朝后撤开又继续扭打在?一起。
天崩石裂,梧桐倾动,场面恐怖比和厌惊楼交手时更?甚。
寂无尝试几番无果之后,眉头死死凝缠在?一起。
显然自己与自己的争斗引得业障迅生,他长发全白,凌乱散在?红衣上?,业纹的颜色也随之加深,持续下去,只会心脉吞噬,走火入魔。
不?行?不?行?,绝对不?能这样下去了。
思来想去好像也只有一个人能阻止得了他们。
在?真?相曝光会被寂珩玉再次处置和阻止寂珩玉走火入魔之间,寂无毫不?犹豫地选择了后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