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愕然,这间新屋与从前的辛宅不过是十分钟路程。
“请进来。”
布置当然簇新,海景极之可观。
房子如果写她的名字,朱宝翘下半生就没什么需要担心的了。
承欢今非昔比,对于房地产价格,略知一二。
朱女士绝口不提辛家之事,真纯与承欢闲聊。
“承欢,”她忽然问,“你有无遗憾?”
承欢哑然失笑,“一个人怎可能没有遗憾。”
“说来听听。”
承欢岔开话题,“说三日三夜也说不完。”
“大不了是十八岁那年某男生没有爱上你吧。”
承欢不甘心被小觑,便笑答:“不,不是这样的。”
朱宝翘知道,如果她想别人透露心事,她先得报上一点秘密。
“我的至大遗憾是出身欠佳。”
“英雄莫论出身。”
“可是吃了多少苦头。”
“那也不过栽培得你性格更加成熟老练。”
“还有,”朱宝翘说下去,“我们兄弟姐妹不亲爱。”
“嗯,那倒是一项极大损失。”
“你呢?”
“我?”承欢缓缓道来,“我自小到今都希望家母较为通情达理。”
朱宝翘点点头,“子女无从选择。”
“还有,我假如长得略为美貌——”
朱宝翘睁大双目,“还要更漂亮?”
好话谁不爱听,承欢十分开心,朱女士又不必故意讨她欢喜,可见说的都是真话。
“身段不够好,穿起泳衣,不能叫人刮目相看。”
朱宝翘笑不可抑。
承欢却不觉可笑,“那真是一项天赋,同英俊的男生一般叫人眼前一亮,你说是不是?”
“你的遗憾微不足道。”
“好坏么,我懊恼世界没有和平。”
她们大笑起来。
承欢看看表,“我得告辞了。”
朱宝翘并无多加挽留,“我叫司机送你出去。”
“下次再找我,两个人,聊聊天,我可以胜任,人多了我应付不来。”说得再坦白没有。
“我明白。”
席开二十桌就不必找麦承欢了,不然净是打招呼已经整晚过去,累死了。
返回市区,承欢松口气,用锁匙打开小公寓大门,立刻踢去鞋子,往沙发里一倒。
要到这种时候才能读早报,真是荒谬。
她扭开电视看新闻。
电话铃响了。
是毛咏欣的声音。
“让我猜,一个人,边喝冰水,边看新闻,而前任男友已开始约会旁的女生,欢迎欢迎,欢迎麦承欢加入我们怨女行列。”她咕咕笑。
承欢问:“你很怨吗,看不出来。”
“我在等壮男前来敲门把我带到天之涯海之角去,”毛毛说,“我已不稀罕知识分子型异性,我宁择年轻力壮肌肉型。”
“毛咏欣你越发鄙俗。”
毛咏欣不以为然,“事到如今,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说的。”
“这是真的,你若不释放自己,没有人能够释放你。”
咏欣乘机说:“今天我看到辛家亮与他的新女伴。”
承欢不动声色,“是吗,在何处?”
“在圣心教堂,一位朋友的婚礼上。”
“那女子长得可美?”
毛咏欣笑,“这通常是前度女友第一个问题。”
“快告诉我。”
“各人对美的水平要求不同。”
“胡说,漂亮就是漂亮。”
“你我都不会喜欢那种大眼睛小嘴巴。”
“为什么?”
“太过小家碧玉,皮鞋手袋衬一套,深色丝袜,永恒微笑。”
承欢一怔。
这像谁?
毛咏欣说下去:“男人就是这样,大学生找个中学生,中学生找小学生,一定要有优越感。”停一停,“喂,喂,你为什么不说话?”
“没什么。”
毛咏欣劝说:“他迟早要约会别人,你也可以见别人。”
“不不,不是这个意思。”
“承欢,放开怀抱,从头开始,我点到即止。”
她挂断电话。
承欢急忙翻出旧照片簿。
也是一个婚礼,是初识辛家亮之际他把她带去的,新娘是他表姐。
在婚礼上拍了好些照片,承欢挑了几张,珍藏在照相簿内。
看,小圆脸、大眼睛、小嘴巴、穿蓝色套装、白皮鞋(!)白手袋,话梅那样颜色的丝袜,刘海一丝不乱……
承欢嗤一声笑出来,这不是毛咏欣口中的小家碧玉吗。
还有,嘴角永远带笑,有种喜不自禁,蒙受恩宠的意味。
原来辛家亮喜欢的人,一直是这种类型。
不知自几时开始,麦承欢变了。
或许因有一夜要当通宵更,发觉白衬衫卡其裤最舒服,以后不再劳驾套装。
也许因有一日风吹乱头发同事反而赞她好看,于是以后她不再一丝不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