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欢微微笑。
迟三五七年自有分晓。
“你放心,有我在,没人敢欺压我母亲。”
“美仪说,她是幼女,没有能力,她母亲心情差,又时常拿她出气。”
“不要急,总有出身的这一天。”
承早点点头。
“你好像挺关心这位梁同学。”
“也没有啦,她功课好,人聪明,我有点钦佩。”
承欢看他一眼。
承早又说了关于梁美仪一些琐事,“真可怜,老是带饭到学校吃,别人的菜好,她只得剩菜,有时连续三五天都得一味白合蛋,要不,到馆子也只能吃一碗阳春面,连炸酱面都吃不起。”
“你有无请她喝汽水?”
“她不大肯接受。”
承欢微微笑,这不是同她小时候差不多吗?经济拮据,为人小觑,可惜,当年读的是女校,没有男生同情她。
“有机会,介绍她给姐姐认识。”
“是。”
“但是,切勿太早谈恋爱。”
承早忽然笑,“那是可以控制的一件事吗?‘我要在二十八岁生日后三天才谈恋爱’,可以那样说吗?”
承欢白他一眼。
“不过你放心,只有很少人才会有恋爱这种不幸的机会,大多数人到时结婚生子,按部就班,无惊无险。”
承欢揶揄他:“最近这一两个月,你人生哲学多得很哩。”
“是吗,”承早笑,“一定是我长大了。”
他是长大了,身段高大,胳臂有力,连做他姐姐都觉得这样的男生靠在他肩膀上哭一场将会是十分痛快的事。
“在改善父母生活之前,我是不会结婚的。”
承早不知道,这其实是一个宏愿,但总比想改善国家好,国家要是不争气,抛头颅洒热血都一点办法没有。
承欢长长呼出一口气。
“你不相信我?”承早多心。
“你这一刹那有诚意,我与爸妈已经很高兴。”
承早看了时间,“我要练球去了。”
此刻,篮球仍是他的生命。
承欢知道有许多小女生围着看他们打篮球,双目充满憧憬,那不过是因为年轻不懂事,稍后她们便会知道,篮球场里的英雄,在家不过叫大弟小明,痛了一样会叫,失望过度照样会哭。
年轻的女孩总是希望爱,激动脆弱的心,捧在手中,如一小撮流动的金沙,希祈有人接收好好照顾……几乎是一种乞求。
承欢早已经看穿,她取过手袋,“来,我们分道扬镳。”
她立定心思,婚后决不从夫,老了决不从子,耄耄之际无事与毛咏欣二人跑到沙滩去坐着看半裸的精壮小伙子游泳,评头品足,要多无聊就多无聊,可是决不求子孙施舍时间金钱。
也许,这同承早想提升父母生活一样,是一个不可实践的奢望。
可是,这一刻的诚意,已使承欢自己感动。
她约毛咏欣看电影。
咏欣说:“有次失恋来看电影,付了大钞,忘记找赎。”
承欢看她一眼笑,“你仿佛失恋多次。”
“其实是夸大,但凡无疾而终,统统归咎失恋。”
“那多好,”承欢点点头,“曼妙得多。”
毛毛忽然说:“有人问你怎么会与我做朋友,性情南辕北辙。”
承欢诧异,“可是我俩自有许多类同之处,我们工作态度认真,对生活全无幻想,说话直爽,不晓得转弯抹角,还有,做朋友至重要一点:从不迟到,从不赊借。”
“哗,我与你,真有这许多优点?”
“好说,我从不小觑自己。”
“这点信心,是令堂给你的吧?”
承欢颔首,“真得多谢母亲,自幼我都知道,无论世人如何看我,不论我受到何种挫折,在我母亲眼中,我始终是她的瑰宝。”
毛毛点点头,“我羡慕你。”
“别看戏了,黑墨墨,没味道,开车送我到沙滩走走。”
毛毛连忙称是。
她们到海旁去看裸男。
毛毛说:“最好三十岁松一点,腰短腿长,皮肤晒得微棕,会得跳舞,会得开香棋瓶子,还有,会得接吻。”
承欢笑道:“这好像是在说辛家亮。”
毛毛嗤一声笑出来,“情人眼里出西施。”
承欢举起双手,“情人是情人,与丈夫不同。”
“你有无想过留个秘密情人?”
承欢惆怅,“我连辛家亮都摆不平,还找情人呢。”
毛咏欣亦笑。
有人仍一只沙滩球过来,接着来拾,是一个七八岁洋童,朝她俩笑。
“有眷免谈。”
承欢同意,“真是老寿星切莫找砒霜吃。”
毛毛看着她笑,“你真是天下至清闲的准新娘子。”
“我运气好,公寓及装修全有人包办,又不挑剔请什么人吃什么菜穿什么礼服,自然轻松。”
“是应该像你这样,船到桥头自然直。”
承欢笑笑。
毛咏欣想起来,“辛老先生回来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