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他记得和江云亭初遇时。
对方明明怕极了,却还能踹出那一脚,冷静应付。
正如今日。
那么单薄的身躯,面对挚爱之人的背叛,她站着笔直,不肯服输,固执的像一块石头。
可江云亭终究不是坚硬的石头,那是一个极为温柔聪慧的人。
慧极必伤。
沈遇脑海中浮现这个词。
他抬眼,落在前方的热闹所在,可他的眼神在放空,恍惚中见到那人喊自己表哥时的温婉模样。
江云亭。
唇舌之间,品尝着这个名字。
沈遇无法否认,在见到江云亭和慕子明一刀两断后,他心底隐晦生出的窃喜。
这让他觉得自己过于卑劣,用一个姑娘家的痛苦来成全他的私心。
是的,他有私心。
她入了梦,梦中人是她。
梦中的她,一声声,娇娇柔柔喊着他的名字,和他红浪翻滚,恩爱缠绵。
起初他烦躁于这种梦境。
可这段时间,梦境依旧,他却开始泰然处之,甚至于,偶尔午夜梦回,他想见见她。
他想,他对她有意。
所以他不想听到扶桑说那些给她再找一个夫婿的话语。
可这自缠绵悱恻中生出的意,更多的趋于人性的情欲,若是因为这点情欲而就将对方禁锢在身边,那不是结亲,是结仇。
且,她有傲骨。
自己强来,她是不会服从的,到时候,亲人爱人皆是不成。
所以他该怎样呢。
浊气在胸腔中翻滚,胀痛的紧。
沈遇按着眉心,一时无言,大步而去。
比起沈遇的复杂心思,江云亭回到府中后,便是痛痛快快哭了一场。
慕子明与她而言,不只是未婚夫,更是一个信仰,一个心念。
让她支撑着走出南陵,千里迢迢到了这汴京。
信仰的坍塌,对于江云亭而言,整个世界趋于崩溃。
她将自己关在屋子里几日,自我舔舐伤口。
伤口在愈合,虽然很慢,虽然很痛,但确实在愈合。
三月中旬,微雨过后,暖意渐起。
江云亭被仲夏强迫推出小院。
“姑娘,你就在园子里走走,赏赏花,发发呆也行,天暖了,奴婢和蓝桥得给姑娘换换用具。”
仲夏这理由过于充足,江云亭无法反驳。
她想笑笑示意自己没关系,可过于僵硬的嘴角勾勒不出完美的笑意,只能放弃。
感受着心中的闷疼,江云亭在花园中随意看着。
春日已到,百花盛放,不过半月的光景,园子里焕然一新,姹紫嫣红自是好风光。
江云亭不知不觉停在一颗海棠树下。
花枝垂落眼前,江云亭伸手,指尖落在那娇嫩的花瓣上,似被烫到般,又收了手。
她眸中泛起水雾。
依稀记得,几年前,便是在盛放的海棠树下,慕子明告知他的情意,求她成全。
“阿梨,海棠虽娇,可终究比不过你,世间百花,唯你得我心意。”
“我慕子明今日以海棠为信,愿取阿梨为妻。”
“阿梨,你就应了我吧。”
似海深情尤在耳畔,可物是人非,事事皆休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