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大她十一岁来到姨妈家,始终雷打不动。
姨妈姨夫从未说她什么。
表哥倒是有些不快,但在他上大学住校后,和清禾见面的时候变少,心性也更成熟,因此偶尔回家反倒能和她愉快聊天。
这里面固然有她小心做人,战战兢兢的缘故,但姨妈家确实也做到了身为亲人能做到的最好。
所以清禾是知足的。
高三时,她住进了原属于表哥的小房间。
那时候委实叫她松了口气。甚至连心情都明朗起来,觉得未来是光明的,只要她好好学习,考上好的双一流大学,再努力考研、考公、就一定能有一个不错的未来。
……
想到这里,她的笑容渐渐淡了些。
现在固然很好,但其实有时候还是会想念以前的亲人的。
那个有些清贫,有些狭小,但仍然对她怀有最大爱意的家。
她在软软的床上打了个滚,把脸埋在锦被中。
又打了个滚,把有些呼吸不通畅的脸露出来。
最后望着雕梁画栋的天花板,还是从床上一骨碌爬起来,来到大殿中。
一进大殿,清禾便吧唧倒在软榻上,十分应景的嚷嚷:“累死我了!”
因为已经有了专门房间,祓神坚决不允许她在锁灵殿中摆乱七八糟的东西,清禾只好委委屈屈地在棺椁不远处放置软榻,而将原本的玉床移到最角落,以免碍了祓神大人的眼。
祓神见她没在里面待多久便出来,淡淡瞥她一眼。
“整个过程除了嘴皮子未曾出过力,你何累之有?”
“心累。”清禾歪倒在软榻上,用神灵最看不惯的怠惰姿态,向他软软的笑,“还是您身边最舒服。”
“喜欢这冰冷空旷无人气的大殿,是么?”
祓神将她每一个修饰语都记得极清楚。
“那不一样。”清禾摇头。
“如何不同?”
“这里有您,那个房间没您。”清禾不假思索地说道。
祓神:……
“所以,我准备在这里住两天,在我的房间住一天,然后再回这里。”清禾数着指头盘算,“在您身边太久了,已经不适应没有您存在的生活,感觉哪里都不对劲。”
听她地盘算,祓神险些气笑。
这小姑娘想得倒是挺美。
“你倒不觉得麻烦?”
清禾举一反三:“哦?您的意思是,您愿意陪我住在那里,免得我来回搬麻烦,是么?”
神灵顿时不说话了。
清禾在软榻上滚来滚去,又缠着祓神说了几句话,被其冷峻批评一顿后,终于找到生活的实感。
她心满意足地宣布:“好啦,我又有生活的斗志了!”
祓神疑心自己方才说得过于严厉,以至于这小姑娘傻掉了。
否则怎会因他严厉的训诫而找到生活实感。
“您不懂。”
祓神的批评,就和姨妈家外面那堵总是遮着太阳的围墙,阴暗清凉的居民楼走道,以及楼下那棵茂盛粗壮的老梧桐一样,是她生命中印象极深刻的锚点。
“这是家的感觉。”
可祓神于她,是什么家人呢?
父亲?兄长?母亲?
代入父母表哥给她的感觉,她觉得都不对劲。
祓神给她的安心感,比山岳更加雄伟深沉。
祓神令她产生的依赖感,比山月更加温柔多情。
所以,不是父母长辈的他……于她而言,究竟是什么人呢?
将锁灵殿收拾妥当后,清禾终于觉得,有料理的仪式感了。
于是——
“祓神大人~”
祓神拧眉:“你又要如何?”
“我不敢杀鱼呜呜呜呜。而且这鱼刺好多,我不想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