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提心吊胆的日子一过就是二十多天。
乞巧这日,长安城大办灯会,姜恪看她整天闷闷不乐,便强行将她带她出府去四处走走。
当晚,各坊挂满花灯,灯火通明,极尽华美,兄妹二人来到东市,正巧在一家酒楼里偶遇舒明煦。
彼时,他正与几位同僚把酒言欢,面对他人的吹嘘拍马,他应对起来游刃有余,就连说的话也与其余人一样,带着令人难以适应的官腔。
姜妧收回目光,扯扯姜恪的衣袖:“阿兄,咱们走吧。”
姜恪望着那处,迟疑道:“你和明煦表弟许久未见,不跟他说两句话吗?”
“不了。”姜妧垂着眼睫,面容疲倦,“表哥想要的,我给不了,既如此,又何必再去招惹他?”
“那我们去别处看看。”
两人下楼,刚要离开酒楼,却被身后一人叫住。
“阿妧,大表哥。”
回眸看去,舒明煦一身华服立于门前,眉眼依旧如曾经那般柔和,只是,在官场沉沉浮浮半载光阴后,他身上的质朴和高洁暗淡了几分,反添了些成熟和稳重。
姜妧回以浅笑,福身行了一礼:“听说表哥满腹经纶深受陛下喜爱,官运亨通仕途顺利,加官封爵指日可待,阿妧还未来得及向表哥道声恭喜。”
舒明煦轻轻地笑笑,淡淡道:“你与陆将军的亲事,我也听说了。”
两人分明离得很近,可彼此却都变得很疏离,再无往日的亲近。
姜恪站在一旁觉得自个儿有些多余,可偏偏他又走不成,只能一个劲儿保持皮笑肉不笑的模样。
良久,舒明煦复又低声道:“表妹眼光一向好,想来,这位陆将军定有许多过人之处,愿表妹得偿所愿,遂心如意。”
看着面前这位一块长大的兄长,如今却因种种是非离自己这般远,姜妧本就伤怀的心又酸涩了几分。
“谢谢表哥,你也是。”
与舒明煦辞别后,姜妧跟随姜恪没入来来往往的人群中,走到一卖首饰的摊子前,姜恪驻足,望着那白布上的一个红玉手镯出了神。
姜妧顺着他目光看去,随手将那玉镯拿起来翻看,这玉镯成色质地都是上品,怎么看都不像是会bbzl出现在这样个小摊里的物件。
那摊贩笑吟吟道:“小娘子好眼光,这玉镯是奴刚得来不久的,是平康坊里的一位姑娘贱价卖给奴的,这玉可是好玉,做工又精细,您要是喜欢,奴给您算便宜些!”
姜妧刚想开口,手里的玉镯却被姜恪一把夺去丢给摊贩。
随即,他沉着脸拽着她走开,一路上只字不言。
姜妧直觉有猫腻。
她甩开他胳膊停住脚,问:“阿兄,你这是怎么了?”
姜恪紧绷着下颌,脸色铁青:“没怎么。”随即又道,“阿妧,我恨父亲如此独断,逼我去娶一个毫不熟识的女子。”
姜妧愣了一瞬,忽然明白了什么,紧锁着眉头问道:“阿兄,你可是早已有意中人了?”
一句追来,姜恪半张着嘴支支吾吾半晌,最后垂头丧气道:“算不得意中人,我只是,只是将她视为知己。”
“她是谁?”
“她是平康坊里的女子,温柔,善解人意,奈何身世可怜,沦落至风尘之地。我心里清楚,父亲不会允许我将这样一个人带回家中,所以后来,我有意不再去见她。”
姜妧惊怒:“这件事你怎么不早说?如果我早知道,我一定不会让觅音答应这门婚事!”
姜恪默住,半晌,轻声道:“妧儿,我既然已经答应娶杨娘子,自会与她相敬如宾……”
“可这对觅音何其不公?你心里有其他人。”
“我已经发誓,日后不会再见她,你还想让我怎么办?”
看着兄长痛苦的神色,姜妧突然不知该怎么说下去了。
“你和她,可是已经……”
“瞎想什么?我从不沾花惹草,更不会与无名无分的女子做苟且之事,我方才已经告诉你,我只把她视为知己。”
姜妧微松一口气,攥住他衣袖轻声道:“阿兄,我觉得,你该在成婚前将这些事向觅音坦白,这样对你对她都好。”
姜恪紧抿着唇,许久未说话。
半晌,他点点头,应道:“好,我去见她,亲口对她说,她若不愿嫁我,便是豁出这条命,我也要让这门婚事作罢。”
“嗯。”
目送兄长离开后,姜妧站在原地发了会儿呆,热闹的街巷让她空荡荡的心越加落寞。
“走吧,回府。”
主仆几人刚回到玉锦院,一仆人捧着个红漆盒走来。
“小娘子,方才将军府来人了,让奴把这个交给您。”
她抬手接过打开盒盖,里头躺着的是一支双飞蝶样式的金簪子。
“那人说,这是大将军走之前安排的,让他乞巧这日给您送来。”
姜妧攥着金簪,眼睛一阵阵地发热。
站在一侧的春汐笑吟吟道:“咱们姑爷真是有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