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晖捏住酒杯一饮而尽,将心中的郁闷全数吞进肚子里,陈瑜清把自己面前的酒杯推了过去,冰块在深色酒液里碰撞,清脆又清醒。
陈瑜清恢复常色,剥了颗坚果咬进嘴里,反问:“这是挖苦吗?”
“当然是挖苦。”宦晖不客气地道:“庄斐不知道,你难道不知道吗?我和孟菁菁没什么关系,微信是她主动加的我,每次聊天也都是她先找的我,我可从来没有先主动找过她。”
“哦。”陈瑜清又剥了颗坚果,右手食指搭在中指边沿,中指指腹有序地弹弹宦晖面前的玻璃杯:“小太阳以死相逼,逼你改了备注?”
陈瑜清掀了掀眼皮,灯红酒绿在他眼波里流转过后,残余下些许可笑与荒蛮:“小太阳自杀未遂后,又拿刀驾在了你的脖子上,逼你留下过的夜?”
“你别小太阳小太阳的,听得我心烦。”
宦晖真心觉得他这好兄弟阴阳怪气起来,杀人又诛心:“我承认,昨晚,昨晚是孟菁菁心情不好,我才会留下来开导她。”
宦晖停顿住,但很快又补充说:“但你得相信我,我们真的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相信你做什么?”
“你是我兄弟,你相信我,庄斐才有可能相信我。”
陈瑜清往嘴里抛了颗开心果,突然来了点顽劣少年的兴致,火上浇油道:“我不太相信呢。”
庄斐失眠了。
庄斐的郁闷,一连持续了好几天。
但办公室里的同事也看不出来她有什么不对劲,因为她抒发郁闷的方式,就是拼命地工作,不让自己闲下来。
行政、人事、财务、采购,她原本就身兼数职,这下干脆每天把自己弄到半夜,就差住在公司里了。
第一个发现庄斐不对劲的是周唯,庄斐的大学室友兼闺蜜。
周唯是个记者,负责社会版块新闻的采集和走访。这趟她出差了半个月,一回来就立马打电话喊庄斐出来吃饭。
“这趟出去可是个苦差事,我必须要大补一顿。”
周唯的大补计划遭到了庄斐的拒绝。
周唯不快:“干嘛呢你?”
“加班。”庄斐有气无力,气若游丝。
“哦,我还以为你猝死了呢。”
庄斐:“……”
“不想猝死就出来吃饭。”
二人约在一家人气火爆的火锅店。
嘈杂声中,周唯给自己点了两瓶乌苏啤酒,给庄斐下单了杯红枣牛奶:“瞧你这脸色苍白的,快喝点儿红枣补补气血。”
庄斐摇了摇头:“我也来瓶乌苏。”
周唯愣了愣,然后递了瓶啤酒过去,猜到什么说:“宦晖劈腿了?”
庄斐震惊:“我写在脸上了?”
作为一个社会新闻版块的记者,周唯自认为这点儿察言观色的能力还是有的,她点头,给庄斐烫了片千层肚:“捉奸在床了吗?”
热气蒸腾中,庄斐挺俏的鼻尖上湛出了点儿细密的汗珠,她想了想,摇头:“他没承认。”
“你打算怎么办?”
“分手。”
“然后呢?”
“分手了还有什么然后?”庄斐不解。
“那你这些年的青春呢?喂狗吗?”
庄斐不说话了,低垂的眼眸里沾染上了一层水汽。七年,整整七年的青春,她都给了这个男人。
陪着他从一无所有,走到今天也算是事业上小有所成吧。
一家百来号人的企业,或许对成功的企业家来说算不上什么成就,却是他们三个人一点一点打拼出来的,她为此付出的所有的青春和热血。
她可以做到潇洒地转身,但青春也从此逝去了。
别说相恋七年劈腿,就是结婚几十年出轨的案例,周唯也见得多了,比起缅怀过去,还不如现实一点儿,为自己争得一些实质性的利益。
“你的股份怎么办?”她问得直接。她可不愿意她的姐们儿,分个手分得人财两空。
庄斐给自己倒了一整杯啤酒,啤酒的泡沫沿着杯壁往下涌,她端起酒杯,先吸了一口泡沫。
然后,才咕咚咕咚喝到见底,如同饮水那般。
盈白的天鹅颈,青色的血管在皮肤下涌动。
涌动,涌动,再慢慢隐没。
很久,很久……
她恍惚道:“我没有股份。”
周围的一切似乎都安静了下来,服务员穿梭的画面静止,热闹的碰杯声摁下了暂停键,周唯只听到她那句“我没有股份”,在脑海中不断放大。
周唯不可思议地吐血了:“你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