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记得,他神志不清地缠在段执身上,段执好心好意帮他泡冷水澡,他却抬头去亲人家,段执往后退,他却还不依不饶地追过去,迫使段执跟他一起沉沦。
那一间狭小的浴室,段执漆黑得阴沉骇人的眼睛,掌心滚烫的温度,落在他身上的力度,全都还历历在目。
……
总而言之,他轻薄了段执,人证物证俱在。
季书言痛苦地捂住了脸。
他的行为跟性骚扰有什么区别,吃了药又怎么样,这难道是当禽兽的借口吗?一样无耻。
他但凡知道最后是这个结果,打死他也不会给段执打电话。
偏偏段执格外的好脾气,这时候还在被子外劝他,一点看不出生气的样子。
“你先出来吃个早饭吧,折腾一晚你也得补充点力气是不是,” 段执说道,“我买了粥和蛋饼,吃完再生气。”
季书言:“……”
他真是看不懂现在的年轻人了,为什么段执一点都不计较,仿佛他才是那个受害者?
.
在被窝里逃避了好一会儿,季书言最终还是从里面钻了出来,一直躲着也不是办法。
他脸色苍白,规规矩矩地坐在床上,连双手都平整地放在被子上,清瘦的身子裹在浴袍里,脆弱得像一折就断。
他对段执半弯了下腰。
“昨晚真的很抱歉,” 季书言睫毛轻轻颤了颤,一夜过去,他声音有点沙哑,音色比平时低许多,“我当时只想到你是离我最近的,所以打了电话,我没想到我会做出那些事。真的很对不起。”
他定了定心神,又道,“我不知道怎么补偿你,但只要你提,我都可以尽量去做。”
这下轮到段执愣住了。
他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原来在季书言眼里,昨天的事情是他占了自己的便宜?
段执微妙地抬起了眉,一时不知道该怎么评价。
且不说昨天那些事情都是他主动的,就算是半推半就,他俩也没真的发生什么,根本不值得季书言如此惶恐。
但凡换了一个人,都不会这样一本正经地祈求原谅。
也就季书言,活到三十几岁还天真过头,眼神澄澈明净,到现在没有被人吃干抹净都是个奇迹。
段执不说话,就这样静静地坐着,季书言反而更为不安。
他尽量温和平静地看着段执,“你别不好意思提,也别顾及季圆不好开口,这是我的问题,我应该对你负责。”
听见 “负责” 两字,段执终于没忍住,噗嗤一声笑出来。
季书言被他笑得一脸莫名。
段执好笑地问,“你准备怎么负责?”
这问题倒也把季书言难住了,他也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
“只要你提,” 他斟酌道,“金钱也好,道歉也好,或者别的性质的补偿,我都可以。”
段执笑得更厉害了。
他摇了摇头,看季书言一副天都塌了的样子,都快不忍心再欺负下去了。
他从旁边拿起买好的牛肉粥塞进季书言手里,“别这么紧张,季叔叔,先吃饭吧。”
季书言一脸懵逼。
段执帮季书言搅了搅粥,往里面加了一点碎葱,漫不经心道,“我今年二十岁,不是十二岁,昨天你喝醉了,但我可没有,我如果不想管你,我大可以把你扔进浴缸就走人。所以昨天的事情对我来说,顶多算个友好帮助,不是什么大事,你也犯不着战战兢兢。”
要说他完全没想过趁火打劫,那是不可能的。
尤其是季书言一脸认真地说提什么要求都行,他反而特别想逗逗季书言,说你真这么愧疚,不如当我男朋友吧。
但恰恰是因为季书言这么认真,古板又可爱,惶恐不安地盯着他,他反倒心软了。
太乖了,趁火打劫了他良心都会作痛。
他自认不算个真正意义上的好人,良心却总是来得这么不合时宜。
季书言被段执的态度搞糊涂了。
他听段执的话先舀了一口粥,粥还很热,牛肉炖得软烂香糯,撒了点胡椒粉,飘着碧绿的葱花,喝起来更加提鲜。
喝了几口,他费解地看着段执:“你难道就不生气吗?”
这句话问到点子上了。
段执抬了下眼皮,笑容褪去,“生气啊,怎么不气。但我不是气你跟我那点破事。你是不是要跟我解释下,昨天到底怎么了?”
他到现在想起昨天季书言在车里的样子,都会心里猛然一空。
季书言无力地隔着窗户看他,痛苦地皱着眉,蜷缩在副驾驶上,像一只无助的鸟。
他根本不敢想,要是昨天季书言身边一个人都没有,要是季书言根本没来得及躲进车里,那今天的季书言又该在哪儿。
昨天他舍不得教训季书言,再说跟一个醉鬼也教育不出什么,但今天季书言已经安全了,他其实一直压着火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