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通政言毕冷笑一声,迅速从衣袖中抽出一包药粉送入口中,韩沐忙上前阻拦,却还是晚了一步,没过多长时间,他已经七窍流血倒在地上。
顾希言赶上前去检查谢通政手上那包药粉,对韩沐摇摇头道:“是很烈的断肠草,他已经没救了,半个时辰内便会身亡。”
顾希言靠近谢通政沉声道:“你说这世间向无公平可言,可你落到今天这下场,可知天网恢恢疏而不漏。你记住,朝廷的官吏并不全都同你一样汲汲于权势,我会倾尽全力革除盐政之弊,还百姓一个清平世道。”
谢通政在地上痛苦挣扎,半响方冷笑道:“顾府丞志向高远,只可惜......只可惜......金陵很快就要大祸......”
谢通政的的声音渐渐低下去,顾希言想要进一步询问,他已经没了声息,一旁的韩沐跺脚道:“这个老狐狸,就这么死了真便宜了他。”
顾希言还在思索谢通政临死前说的话,却见应天府推官江文仲匆匆赶过来回禀道:“顾府丞、韩治中,下官查到有人想在谢府纵火,已经提前救下了。”
“做得好。”经历了张府的火灾之后,顾希言对类似事件格外防范,不但刚才下令衙役看管好谢府众人,而且还派人在谢府附近轮班值守,这回终于没白忙活,他随口问道:“纵火之人抓到了吗?”
“纵火之人名唤周远,已经看守起来了。不过......”江文仲皱眉道:“这次并非是谢府下人纵火,火是从府外点燃的。”
顾希言与韩沐对视一眼,问道:“周远可招了是受谁指使?”
江文仲苦着脸道:“他嘴严得很,就是不肯招,看来得用大刑了。”
韩沐此时肚子咕噜响了一声,他忙了大半天实在饿了,便对顾希言道:“横竖人已经抓到了跑不了,我们先去填饱肚子再审他也不迟。”
韩沐领着顾希言来到谢府附近的一家面馆坐下,店家迎上来笑道:“韩治中可有好一阵子没来了,今天还是老样子吗?”
韩沐笑道:“照常两碗老卤面。”
“好嘞,浇头还给您放大肉好了。”
韩沐对顾希言解释道:“金陵那么多面馆都卖老卤面,但属这一家卤汁最地道,他们秘制的大肉也特别入味。”
老卤面最重要的当然是卤子的味道,这家店的厨子每天就起来熬制老卤了,先用生姜、葱、五香、八角、桂皮、草果、茴香、黄酒上好酱油加水熬煮,等煮开后再加入烧肉的卤汁继续熬,二个多时辰过去,一大锅卤汤熬得黑亮清透,浓香四溢,店外的客人也排起了长龙
老卤面的浇头也很重要,狮子头、小排、熏鱼、肉丝都是很常见的,这家店的大肉最有特色,精选七分瘦三分肥的五花肉,厚切后煮烂去骨油炸卤制。做好的大肉色泽油润透亮,酱香袭人,是坊间百姓喜爱的美味。
韩沐眼见厨子在灶台上忙得不可开交,大锅里的清水煮开了咕嘟咕嘟冒着热气,他将刚刚抻好的面条下入煮至八分熟,迅速捞出盛到碗里,浇上特制的卤汁,舀一些锅里的清汤,放入一块大肉、一只卤蛋,最后再撒上一点葱花,一份老卤面就做好了。
老卤面刚上桌便飘来一股醇厚浓香,韩沐先舀了一口汤,初尝觉得微甜,但慢慢地,老卤醇厚的鲜味在口中蔓延开来,热热地落入胃里,顿时令人食指大动。
顾希言习惯先吃面,这家店面条劲道脆生,是他喜欢的口感,每一根面都吸饱了汤汁,配上香气浓郁的葱花,咀嚼之间只觉咸鲜可口,他一连吸了好几口面,别提有多满足了。
这碗面的精华当然是那一块大肉了,它在老卤中修炼多时,连肉皮都已经起了褶皱,而卤汁充分渗透在肉里,颤颤巍巍很是诱人。韩沐小心地夹起这块大肉,专拣着肥瘦相间的地方咬了一口,瘦肉紧实酥烂,香味十足,混着入口既化的肥脂油香,别提有多解馋了。
老卤面里的卤蛋也毫不逊色,蛋黄部分充分吸收了卤汁,一口咬下去醇香可口、鲜味十足,而蛋清紧致嫩滑,咀嚼之间也别有风味。
不大一会儿功夫,顾希言、韩沐两人便将一大碗老卤面都吃完了,连汤都喝得干干净净,顾希言起身对韩沐道:“我们赶紧回衙门审问周远,谢通政临死前说金陵来日将有大乱,不管是不是危言耸听,我们都不能掉以轻心。”
第74章 米皮+糟鹅掌+糟鸡翅
对周远的审讯很不顺利。
应天府的衙役们想尽了一切办法, 也用了大刑,谁知周远身体如同铁打的一般,咬紧牙关就是不招。韩沐眼见继续用刑要闹出人命,只得令衙役们收手。
“周远还真是条硬汉子。”韩沐感慨道:“也太能熬刑了。”
人都是□□凡胎, 周远之所以能熬刑, 想必是背后那人捏住了他的命门。顾希言修长的手指叩向书案, 沉吟片刻问:“谢通政府上仔细搜查过没有?”
“里里外外搜查遍了。”韩沐皱眉道:“这老狐狸狡猾得很, 想来是预感到事情不妙, 将一些关键证据提前藏匿或销毁了。”
虽然证据收集不顺, 东台盐场存在巨大的漏洞是难以掩盖的事实。顾希言事后翻阅从藏兵洞带出来的账本, 根据上面的记录, 东台盐场一年就卖出八千斤私盐,这数量当真触目惊心。
谢府管家林胜安最近霉运连连。谢通政涉嫌贩卖私盐,已经畏罪自杀, 妻子郑氏早就带着两个儿子回原籍避难了。谢府的一众下人卖的卖, 逃的逃,已做鸟兽散,林胜安伺候谢通政这几年也捞了不少钱, 便打算离开金陵回老家自在过日子。可谁知昨天一早雇了一趟马车刚刚出城, 便遇到了劫匪, 亏被巡捕营的兵丁所救,才得以死里逃生。
劫匪已经逃之夭夭追不回来了,随身所带财物也被他们抢劫一空,只留得一条性命灰溜溜回到金陵,林胜安心中愤懑难言。这天晚上天气本来就热,再加上他心中有事,躺在床上是辗转反侧, 一直难以入睡。
夜已经深了,四周一片寂静,越发衬得蝉声聒噪,林胜安觉得异常烦躁,索性下床给自己倒了一杯凉茶去去火气,正打算喝下去时,忽闻到一股辛辣的味道,他愣了一下,忽然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
林胜安颤抖着将茶杯放到地上,招呼家中黄狗来饮,黄狗舔食凉茶后不久,竟然全身抽搐倒地身亡。
林胜安的心顿时狂跳起来,看来他在郊外遇劫绝非偶然,是有人想要害他性命!
第二天一早,顾希言和韩沐刚到府衙不久,江文仲便匆匆过来回禀道:“顾府丞、韩治中,谢府管家林胜远求见。”
谢府的管家莫非有了新发现?顾希言与韩沐对视一眼道:“让他到思补堂说话。”
林胜安神色很是惊惶,一进来便跪下道:“两位老爷救命,有人想要谋害小的。”
顾希言沉声道:“你说有人要谋害你,可有什么证据?”
林胜安将昨日一早遇劫,晚上又险些被毒杀之事备述一遍,连连叩首道:“如此看来,那人是铁了心想要小的性命,小的实在怕极了,求两位老爷给小的做主。”
“你起来。”顾希言看了林胜安一眼道:“那人为什么要杀你,你心中总该有数吧。”
林胜安眼神微闪,半响方道:“小的与人一向无冤无仇,小的也不知是什么缘故,还请两位老爷详查。”
“哦。”顾希言淡淡道:“既然毫无线索,我们也帮不上你什么忙。”
顾希言随即吩咐一旁的衙役道:“你先去录个口供,然后送林管家出去。”
“别别。”林胜安是真的急了,压低了声音道:“小的猜测,应该是小的知道的太多了,有人想要杀人灭口。”
“哦?”顾希言沉声道:“你都知道什么?”
见林胜安迟迟不肯开口,顾希言屏退众衙役,靠近他道:“现在你总可以说了吧。”
林胜安终是心一横道:“顾府丞、韩治中,家主贩卖私盐亦是为人做嫁,他亦是受人指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