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幼荣抿了抿嘴，用十分平常的语气说：“都是导演教得好。”
“会学习的人才是成功的人。”吴国华拍了一下李幼荣的肩膀，然后突然一嗓子喊来了小旭。他对着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的化妆师小旭，指着李幼荣说：“重新给他化个妆，这次不要胡子知道吗？”
小旭愣了一下说：“但是，郭嘉一个三十多的男人，怎么会没胡子呢？古代人流行蓄须的。”
“还跟我对上了？”吴国华瞪了下眼睛说：“我是导演你是导演？郭嘉有没有胡子用得着你说？我让你把他胡子抹了就抹了，哪来那么多废话？你见过哪个三国的插画上郭嘉是有胡子的？”
这句话倒是只能服气。
憋得差点出内伤的小旭有些不甘心的看着李幼荣说：“那定妆照也要重拍吗？”
“什么定妆照？郭嘉又不上海报。”
这下小旭真的没什么说的了。他朝李幼荣使了一个眼色，闷着火转身回去。
其实从一个化妆师的角度来说，小旭是有些不情愿的。
因为不管是从他的角度来看，还是人设的角度来看，李幼荣有胡子完全比没胡子要合适。
但无奈胳膊拧不过大腿。
重新换好妆，再次开机，吴国华看着监视器里缓缓从帷帐后头走出来的李幼荣，眯了眯眼睛。
镜头里的郭嘉，耷拉着双肩，微微躬身，表情似醉非醉，似笑非笑，声音慵懒低沉，等他跟随剧情的推进发出一声低笑时，吴国华的耳朵瞬间一麻。
“这……”坐在他身边的编导掏了掏耳朵。等这组镜头拍完，他跟着吴国华一起看监视器的时候，瞧见里头李幼荣的一瞥，啧啧了两声，“我算是知道了什么叫同性的魅力最难抵挡了。”
这点吴国华也是赞同的，“他的皮相在华语圈里确实数一数二。”
这位编导又“啧啧”了两声说：“老吴啊，要不还是给这小伙子把胡子画上吧？这太漂亮了——你说曹操身边有一个这么好看的谋士，他心心念念想着小乔是什么想法嘛。”
“你别添乱。”吴国华瞪了他一眼，“好看才好，电影就是讲的美。”
“但是我觉得这幕还没昨天拍的那几场好啊。”编导收好手里的纸笔说：“他之前的妆不是很好吗？干嘛要换。你追求的效果，难道是想让所有人把焦点聚在他的脸上？”
吴国华满不在乎的说：“花瓶嘛，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
编导瞪了瞪眼睛，有些难以置信，“老吴啊，你昨天可不是这么说的。”
“好了好了，你别大声。”吴国华皱了皱眉头说：“我什么意思，你应该知道的。”
“但是……”编导瞥了眼监视器里的李幼荣说：“你也不用这样子阴人家吧？个初出茅庐的小伙子，你跟他多大仇？”
“你知道什么？”吴国华皱了皱眉，他也不愿多说，这位编导再讲什么他也只当作耳旁风，直到这组镜头拍完后他才像回过魂，一脸不高兴的起身，朝剧组里招呼了一声：“各部门准备，换场地，十分钟后我们来拍下一幕送别。”
终于听到了这句话，剧组中有几个人实在忍不住低声欢呼了几下。
李幼荣也终于松了口气，他看着旁边的张忍，露出如释重负的笑容，“张老师，您这下终于可以换台词了。”
“别这么说。”张忍摆了摆手，道：“跟你对戏，看着你一点一点的进步，我还挺有成就感的。你这个小子，很有天分啊，从昨天下午开始，整个人的感觉就开始变了，是找到方法了吗？”
“您过奖了。”李幼荣朝他稍稍欠了下身，抬起头时看到他慈祥的笑容，突然觉得自己挺幸运。
张忍问：“你掌握了属于自己的表演方法了吗？”
李幼荣思考了一下才回答道：“只是暂时摸清了点门道吧。”
张忍点了点头，他低头想了想，却什么也没说，等到导演说差不多后，他就带着李幼荣一起去了拍送别那场戏的场地。
一到位子上周站好，张忍整个人的神色立马转变。
曹操北伐，郭嘉自请镇守后方，吴国华在后期剪辑时，只会留给这里一分钟的时间，然而这一分钟，却要演员们一遍一遍，花出三个小时的力气来拍。
当然，辛苦的还有后面整齐划一，一遍一遍走队形的群演们。
也是怕这群群演们有意见，吴国华对这个镜头倒没怎么纠结，好在演员们发挥得也都不错，拍了三遍也就过了。后面再补一场曹操在郭嘉塔前痛哭的戏，李幼荣在《赤壁》剧组，也算是杀青了。
然而他却并没有走。
卸完妆后，他跟着场务站在一起，开始仔细观察张忍的表演。
张忍今年54岁，他虽然不是科班出身，但是却因为演技好，敬业，有资历等各种原因，一直活跃在各种大制作里。虽然因为年龄关系一直是做配角，但这并不妨碍张忍展示自己，就近三年来说，他参演的电影将近百部，其中上映的没上映的不说，爆过没爆过的也不提，光是那各大奖项的提名，他一个人加起来就有三十多项。去年他更是被某电影奖项选为评委，一时娱乐圈无不称赞德艺双馨。
就拿吴国华来说，虽然他是有些看不起这老头这老头，觉得他没文化，有时又太过耿直，但是吧，看他演戏确实是一种享受。
他的演技到了什么样的地步？李幼荣只是光看他露出悲伤的样子，就有种想流泪的冲动。
这一幕对当时的李幼荣造成了质感的冲击，导致他到了下午都没走，一直站在原地看着张忍直到天黑。
今天剧组因为有夜戏要拍，所以到了点大家都没走。因为中午的时候看到张忍自己去拿过盒饭，李幼荣怕他吃到冷的不好，就先去给他拿了，只等他一下戏就立马送过去。
张忍对这年轻人有点小讨好的行为也就笑笑。
他并没有拒绝李幼荣的好意，相反他还邀请他坐下，借着吃饭好不容易能喘口气的时间，他问：“今天看了老头子一天，学到什么了？”
李幼荣想会儿后摇了摇头，“说不大出来，就是感觉很厉害，特别的厉害。”
“是吗？”张忍忍不住仰头发出一串爽朗的笑声，“然后，你还打算问我窍门吗？”
李幼有些尴尬的咳了一声，“不了，之前是我……”
“你明白就好。”张忍笑着说：“有上进心，想学习，其实是一件值得夸奖的事。我老张现在的台词功底不是靠什么秘诀锻炼出来的，我那是一个脚步，一点一点，磨炼出来的。时间，才是最好的老师。”说完他看着李幼荣的一脸的认真，心里想到什么，又突然换了口风说：“不过我们这一代是没条件，只能自己琢磨吃经验，但是你们不一样，你们是站在巨人的肩膀上，要是有什么捷径能够走，其实也不算是坏处。方法这东西本来就在那里，就看你想不想学，对吧？”
李幼荣算是十分惊讶的抬起头，“老师？”
张忍朝他笑了一下，说：“我这里有个电话号码，你拿手机记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