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便是谁好了。”林熙摇了摇头说道,不再纠结这个问题,她得罪的人太多了,最近的楚惊尘不过是个出头鸟。
只是,她现在没了马和弓箭,看来此次箭绝是比不了了。
事实上,每一次围猎之所以是最为危险的,就是因为不但要看谁猎得猎物多少,更要提防同行的其他人暗中做手脚。
那匹马不是踏血,见到黑熊一声不响的就溜了,如今,看来短时间也找不回来。
“我不参加御绝之比,弓箭和马都能给你用,标记的话,可以改。”
莫念看出了林熙如今的困境,将自己的马牵到小溪边,揪了一把青草喂给它,骏马亲昵的贴着莫念的手掌,时不时的舔舐一口清水。
“还有这只黑熊,也算你猎得的。不能拒绝,我知道,就算刚刚没有我,你也能制服这个黑熊。”
“好。”
林熙哑然,没有矫情的拒绝。这一次围猎,她代表的是整个北墨,而且自己的身份是林熙,抛去花芊白的身份,既然已经失去了御绝,就必须得到箭绝。
待身上的水渍基本大干,林熙走到前面,身体矫健的在树林之间穿梭,借助树干的位置跳跃,没有骑马,反而增加了她灵活的程度。
莫念牵着马,看似不紧不慢,实际上施展着内力,未曾偏离一点位置,一直跟在她身侧,没有出声打扰,只是静静的看着林熙不断重复着动作,拉弓,瞄准,射箭。
细密的阳光穿透交叉茂盛的枝叶,温柔的洒在两人身上,镀上一层柔和的光晕,暖暖的,连同山林间花草树木散出的自然气息,让人感觉神清气爽。
狩猎的时间过的飞快,几个奔波间,日光西垂,已经临近下午。
林熙再一次射中一只灌,蹙了蹙眉,感觉身体已经在朝自己抗议,她缓缓的放轻脚步,两人一前一后,走在林间不知名的小道上。
围猎持续三天,但可以中途离开。若是想要列到最多的猎物,自然是要等到最后一刻。
莫念见她慢下来,在一旁轻声开口道:“林熙,我们去前面吃些东西?”
“你若是饿了,便先回去吧,云星身边不知道有没有人,她一个女孩子,在这样的地方太危险了,不说猛兽,说不定还饿着肚子。”林熙真诚的说道,她是真的很喜欢云星那个小丫头,眼中干干净净的,没有一点属于皇族的阴谋与算计。
“惊云国的侍卫和云牧都跟着她,她不会有事的。”莫念笑了笑说道,眼中一道锋芒闪过。
林熙不再说话,安静的走着,莫念也没有再说什么,仍旧走在她的身侧,嘴角控制不住的勾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只觉得此刻的阳光正好,清风掠过,吹散了心中积攒已久的阴霾与黑暗。
林熙踩着脚下松软的叶子,不知不觉间,又走到了一条溪水边上,这条溪水比刚刚的还要细小,流水潺潺,倒映着日光波澜,仿佛一枚清澈浅薄的蓝色宝石,像极了某个人水墨似的眼眸。
林熙不由停住脚步,没有理会身旁的莫念,躺在柔软的草地上,头枕着双臂,闭着眼,不去看那刺眼的日光。
那一泓清泉在心底荡啊荡,好像要晃乱她的心绪。
这个人太霸道,连她的心都要全部霸占。
莫念也坐了下来,看着远处起伏的山峦,眼神悠远而绵长,声音也不禁柔和了几分:“林熙。”
“嗯?”
“云星是女孩子,但是,你也是。”他想了想,认真的说道。
若是忽视上一次两人的针锋相对,她与莫念好像回到了长河落日的漠南,两人相互依偎,共同面对落日骄阳,长风阵雨。
只是,有些东西,变了就是变了,她与他,早已回不去,如今只不过是纸糊的情分,风一吹,就破了。
林熙笑了笑,眼中却没什么感情:“是啊”她也是女子。
云星是女孩子,她也是女子,只是在曾经的莫念心中,她什么都不是。
如今,事已至此,多说无益。
“莫念,你我之间,我以为我上一次已经说得足够明白。”林熙平淡的说道,并没有睁开自己的眼睛,感受到有清风拂过周遭的一切。
“林熙,为何短短半年,你就变的与我如此疏远?为什么,你又要依附墨玦?”
“墨玦与当年的事情没有关系,你若不信,我能怎么办?”林熙说道,“莫念,正如我当初离开漠南的那一晚对你说的,这世上,我太了解你,复仇其实对你来说并不重要,你只是想得到曾经的地位,权利,真的那么重要么?这也是我一直想问你的问题。”
“你从来都只是打着复仇的名号,想夺回曾经的权利而已。”
莫念拧着眉,摇摇头,不知想到了什么,淡淡的开口:
“权利重要么,你问我这个问题,我不知道,我只知道,我一出生便是在母妃死后,我的父亲是一国之君,是天子,他有着数不清的奴仆和皇嗣,我的母亲,则是镇国公阮天豪的义女,是比公主还尊贵的女人。
我所拥有的任何东西,都是以阮家外孙的身份得到的施舍,父皇的关切,华丽的宫殿,陪伴的宫人,外人的阿谀奉承,佩戴的宝剑,甚至是,你。一切都只是因为这一个身份,我是雪妃的孩子,我不是北墨四皇子墨晔尧,而是阮家的外孙。”
“你知道吗,世人都觉得四皇子是足以和太子与御爵王相比肩的皇子,他们都觉得,先帝忌惮而宠信阮家,说不定会为了阮家而废太子,立四皇子为太子。”
“可是,只有我自己才知道,四皇子的位置对我来说,不过是一种负累,我即使再优秀,也只是得到一句称赞:真不愧是阮家的人。反而引来墨晔皇的忌惮和父皇的敌意,可是我是阮家人吗?我不是,我明明姓墨啊。”
莫念低沉的说道,他的眼前浮现出无数人影重重,跪在自己的面前,口中却在说,他是阮家人
“直到有一次,我亲耳听到自己最信任的贴身宫人,对着外人说,四皇子不过是镇国公手中的一只狗,是阮家与皇室结合的产物,还是一只雏犬,离了阮家,我就是个最为普通的皇子。”
“这一刻,在这深深的宫闱里,我才第一次知道了权力的存在。”
一阵清风吹过,带起些许飘飞的青叶,撩起淡淡的愁肠,苦涩而悲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