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听她说完,躺在地上的楚岚就睁开眼,精神一瞬间清明。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你这躺着,怎么风风光光进京,万民瞻望,朝廷怎么给你封赏?”
楚岚起身,旁边的蒋氏都没来得及搀扶。
他抄了抄衣衫。
“老爷,真要去啊?”蒋氏问,这起起伏伏的,真的假的啊?
“真,怎么不真。”楚岚说,“这是我们用性命换来的,真真切切。”
楚棠笑盈盈扶着蒋氏:“爹爹记得多要点封赏。”
她可是舍了一个皇后之位呢。
……
……
萧珣来见皇帝时,萧羽还在战场上。
中山王的兵马缴械被收整看管,城池里幸存的民众都被放出来,看到死难者的惨状,又庆幸又悲伤,再打下去了,他们就是下一批死难的牛羊。
悲伤的民众看到穿着黄袍的孩童行走在伤者亡者中间,帮忙裹伤,抱起失去父母的孤儿——他比那孤儿也大不了几岁。
“陛下,幸有陛下在——”民众们跪地大哭。
兵马又从远处来高喊“中山王世子绑来了。”
无数的视线看过去。
一个年轻公子五花大绑被押送而来,未近前就跪下来,高声道:“萧珣,意气用事,与朝臣争执,桀骜不驯,铸成大错,罪该万死。”
说罢叩首。
中山王是认罪了,但认得是萧珣跟宣旨大臣“冲突”的罪,所以意气用事,桀骜不驯,一场逼宫的意图就被掩下了。
“世子切记。”这是适才中山王派来亲信的叮嘱,“我们停手,但朝廷不能伤害以及问罪世子。”
宁昆在一旁咬牙:“楚后以世子生死要挟王爷,王爷只能——”
萧珣一句不多问,只点头应声是,见到小皇帝也干脆利索地跪下了。
萧羽看着跪在不远处的人,他其实不认得这个堂叔,或许小时候见过一两次吧,完全没印象。
但他知道那晚在楚家,就是这个人来杀他。
看着这个近在咫尺的仇人,再听到轻飘飘的意气用事之罪,萧羽没有悲愤也没有质问,神情平静。
先前老白转达了楚姐姐的话,为了避免更大的伤亡,现在朝廷也要退一步,将这件事大事化小,暂不追究中山王父子谋逆之罪。
楚姐姐说什么就是什么,楚姐姐还告诉他一句话——
萧羽将抱着的孤儿放下来,说:“萧珣,你不用跪朕,也不用跟朕认罪,你应该跪这些死难的百姓,你向他们认罪。”
听到这句话,民众们响起冲天的哭声。
“没错,都是他害我们——”
“我的儿啊,你死的好惨啊,听到中山王世子护卫京城,你还跑去要投军,结果死在了人家的马蹄下。”
“天煞的中山王世子!”
骂声,哭声,不知那个失去亲人的民众恨极了,抓起地上的土石砸过去,紧接着更多的人开始砸。
萧珣跪在地上一动不动,任凭土石鞋子砸在身上脸上。
……
……
深夜的城池灯火通明,城池外驻扎的兵马宛如星河。
战场收整,尸首都不见了,伤者也都在城中安置,但行走在其间,还是能闻到血腥气。
谢燕芳站定,低头看地上,经历过践踏,填埋,还是有一株小草歪歪扭扭长出来了。
“寒冬终于过去了。”他轻声说。
身旁蔡伯的脸比寒冬还冷:“邓弈是不想活了!”
他手里拿着一卷轴,明黄,龙纹,但下一刻他就把卷轴扔在地上,歪歪扭扭的小草被砸的立刻不见了。
“中山王教子无方,世子萧珣跋扈,忤逆犯上,不听调令,乱我国朝。”
他一字一顿将圣旨的内容念出来:“这几句还像个人话,但接下来——”
“念在中山王用十万兵马供与朝廷征战,并将世子送入京城管教,知错能改,善莫大焉,特加封中山王为护国王,祈我大夏永固,万民安康。”
“邓弈,他怎么敢,拟定这样的圣旨!”
谢燕芳低头看着圣旨,忽问:“皇后给他写信了?”
蔡伯愣了下,现在在说邓弈圣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