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肉眼可以看见的,林西所化巨树枯萎衰颓,莹润的叶片渐至枯黄,叶边蜷缩,枝蔓脱水。
短短半分钟,他便走完了树的一生,绿色泛黄,干枯破败,最后,洋洋洒洒地落了一地。如果生命可以化钟,那林西的秒针就在一格一格走到十二点,但他不怕,他自始至终都是温柔且平静的,像树下静静流淌的溪流,润物细无声。
秒钟滴答滴答地走,终于到了最后一格响起。
天空修复完毕,噬人的裂缝也掩上了它狰狞的面目。
枝干上最后一片黄叶摇摇欲坠,等一阵风,或是一阵颤。而就在这时,满身颤抖的希塞尔凄厉地啼鸣一声,没有责任在自己羽翼之下,他终于能循着自己的归宿而去,他振翅腾飞,惨烈的鸣叫,竟引来百鸟应和。
胜利终于来了,但没有人能感到高兴,因为它太惨烈了,救了世界的英雄烧成了灰,保护他们的军人友人,尸骨不存。
没有人会忘记那一天,也没有人敢忘记那些牺牲,这所有的一切,都蘸着血,刻进了骨头了。
*** ***
扫尾工作完成,该抓的,该杀的一应处理完毕。
迦勒在虫族大战的时候逃了,但最后还是被军部地毯式搜索抓了回来,他被判处了死。刑,而弗雷德一家,因为本身实力弱,又与科兹莫掺和在一起,最终也没幸免于难,在战斗中死亡的还算轻松,没有死的波莉,则被永久关押在牢中,等一切真相查明,再行治罪。
经过一场生死大战,帝国高层也终于放弃了争权夺利,毕竟权利地位,远不如活着重要。
该放权的放权,该辞职的辞职,他们老了,再占着这个位置只会拖垮帝国,不如把机会让给年轻人,他们则去过他们的安生日子。
尘埃落定,戴维和乔森也终于偷了空来看看他们大领导,不过什么也没有了,灰烬被风扫的一干二净,仅剩下来的,只有两块冰冷的石雕。
怎么会这样呢,祸害遗千年,我觉得老大不应该死,林西更不该,他根本不像个人。戴维抹了把脸。
乔森抽了张纸巾给他,表情似是冷静,但唇却止不住地轻轻打颤:擦、一擦吧,将军他耐心查,不喜欢有人对着他哭。
戴维本来只是眼眶发红,听他一说,就忍不住了,捂着脸嗷嗷得哭。
乔、乔森?戴维?他们正难过着,忽然听见克莱斯的声音从身后传来,这本来应该痛不欲生的老父亲承受能力倒是好得很,只是精神看起来不太正常,手上拎着榔头锤子,不知道是用来捶自己,还是捶别人。
真是你们啊,我刚刚都没瞧出来。克莱斯走近了:哭啥哭呢,别哭了,站起来,给我干件事儿。
戴维眼泪滚了滚,哽咽着说:什、什么?上香吗?还是烧钱?
克莱斯一言难尽,也不解释,只把手上的锤子塞过去:不干那事儿,现在全帝国禁烟,烧香要罚款的,你给我调个石像就成,这是图纸,你们好好干。
乔森瞧着他的表情,咂摸出了味道,眼睛登时一亮。
但戴维却没有,他神经粗得不行,手上接到了东西,便真低头看图纸去了。那绝对是大师的手笔,画的特别好,简简单单一棵树,一只鸟,就能让人看出缠绵的意味。戴维颤着手看了会儿,郑重地一点头:是该换个雕像,头儿多喜欢林西呀,这分开摆像什么样。
乔森无话可说,并不是很想搭理这傻子:克莱斯先生,将军他是不是、是不是他哑着声音,半晌说不出后头的话。
克莱斯倒是直接,点点头说:对头,那小子活蹦乱跳呢,你们雕完像就来我家,他一直在。
现在不行吗?乔森有些急:难道是受伤了?
克莱斯就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十分不给面子的说:他找打呢,你现在过去八成要看见家。暴,这不好,家丑不可外扬。
祸害遗千年,这句是真话,希塞尔哪能有问题,那时候,看见当林西的生命走到尽头,巨大的悲恸下,他竟是记起了自己真实的身份,那是进社稷图前被封存的记忆,若非这次被刺激了一下,他说不准还想不起来。
原来他是凤凰,是林西也就是林西心心念念等着的姜城,当年,他涅槃化形,再归来时就看到林西被人打得灰飞烟灭。那哪里能行,他亲亲抱抱举高高一样没做,表白都没表呢,怎么可以跟林西分开,所以,他当机立断,收了林西的残魂,来找自己的友人。
他友人手上有一件宝贝,叫社稷图,里面有无数世界,若能助世界脱离,成为新的位面,便是大功德一件,完全可以助人重塑神魂。
姜城就是打这个主意,却没想到,他友人搞事情,给了林西一个特别难搞的世界。
危险多,任务难,一不小心就得上阎王殿走一遭,但巨大的危险,也会有巨大的收获,若能成功让这种世界脱离,那是能原地飞升的。
姜城没有这么大野心,他最主要的目的是让林西活下来,看见他进了这么困难的世界,姜城肯定要跟进去帮忙的,只是没想到,他那小伙伴疯狂拦他不说,好不容易打赢他进来了,还在暗地里动手脚把他记忆给封住了。
这都算个什么事儿,姜城一定是要去问清楚的,只是这也不急,他好不容易和林西搞定了这个世界,肯定得先休息休息,玩够了再去找人麻烦。
在这个世界,就用这个身体,他们都没意见。
两人仍按照以前的生活方式在宅子里闹腾,毕竟星际科技发达,娱乐措施比修真界多,在这里住着确实是件很舒服的事,除了希塞尔太烦人了,烦到林西emmm,乐在其中。
希塞尔有了以前的记忆,鬼点子就更多了,林西就想洗个澡,刚进浴室,就发现浴缸水面上飘了几只小红鸡,四只塑料的,还有一只真鸟充数,自欺欺人,假装林西发现不了的希塞尔。
希塞尔,你是不是觉得我瞎,连这点儿东西都看不出来?林西上手捏了他一把。
希塞尔不说话,机灵地看着浴缸壁,学着塑料小鸡呱了一声。
林西:简直被这叫声惊呆了。
你醒醒,你是鸡,不是青蛙!林西把他往下一戳。
希塞尔不动不动就不动,除了眼珠子咕噜噜直转,身体倒维持着一个样,假装自己真的是个玩具。
林西就挺放纵他的,也不把他捞出来,只捏了捏旁边的小红鸡说:不错,挺可爱的,都比你可爱。
希塞尔出离愤怒了!再也不假装,翅膀在水上一拍:给你机会!你把刚才的话再说一遍!
林西强硬,坚决不改口:你又不是水鸟,你怎么浮起来的?
希塞尔一鼓作气,再而软,湿哒哒的小脑袋蹭了蹭林西,翅膀搭着他的手,把自己的小爪子伸给他看:军部新研发的悬浮设备,跟法术一样好用,比法术省力。
林西揉完他的小肚皮,接着就冷酷无情地把他往水里丢:不洗了,我不喜欢洗澡的时候还有几只鸡捣乱,又丑,还掉毛。
希塞尔:!!!委屈得毛都炸了。
我怎么可能掉毛!你看清楚了!我不是那种会被中年危机困扰的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