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不多会儿,她竟迷迷糊糊睡着了,半梦半醒之间,只察觉到有人握了她的脚,随即身下一凉。
她猝然惊醒,却发现是崔道之正拿着湿帕子坐在她身侧给她擦身。
秀秀如同见了鬼一般,只觉得惊悚,说着就要将脚从他手中抽出来,却被他握住不放。
秀秀不知他今日抽了哪门子筋,手撑着榻起身,“我自己来。”
崔道之掀眼瞧了她一下,随即又收回视线,手上动作不停。
“睡吧。”
秀秀实在累得厉害,脑袋发困,前一刻还在想着挣脱他的掌锢,下一刻便已经沉沉睡去。
竹影在窗上晃动,不时有清风从窗户缝吹进来。
崔道之给她擦洗完毕,拉过被褥盖在她身上。
从前,她也是这样照顾他,如今两人反过来,他竟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
只是……他垂眸,望向秀秀左手腕处的那个银镯子,微抿了唇。
他问过她这镯子是哪来的,她却不理会他。
他们大婚那日,她便是戴着这镯子出嫁,至今未曾褪下过。
想起那日她和闻正青二人一起进首饰铺的亲密场景,还有她刚醒时下意识把他当成闻正青的轻唤,崔道之缓缓将手中帕子捏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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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朔州如今虽表面上安宁下来,但还是有个别好事之徒打着匡扶齐家的名义在各地作乱,因此崔道之还需留在这儿,指挥属下平叛。
他每日同秀秀住在水月巷里,白日他前去府衙处理公务,晚上便同她一起用膳说话,只是大部分时间,秀秀并不怎么爱搭理他。
他叫人给她做的衣裳她不穿,亲手打好的宝石簪子她也不戴,见了从前的街坊邻居喜笑颜开,见了他便淡下脸来,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他当日竟想错了。
她回到河州,不会想起曾经对他的爱慕与依恋,只会不断忆起他对她的不好,进而对他厌恶更盛。
崔道之坐在演武场上,望着随风飘摇的旗帜,面如寒霜。
“大将军,人带来了。”
崔道之抬眼,只见身着囚服的齐宪宁被人推了过来,他面色如丧考妣,脸上青一块紫一块,见了他,泣泪横流:
“崔兄……不!大将军,您大人大量,高抬贵手放过我吧,我从小贪玩,跟着师傅没练过几天武,就只会几招花拳绣腿,压根就不是您的对手,便是再给我三头六臂都打不过您的。”
“肉.体凡胎,根本经不住您的拳头,求求您了,放过我吧……我真的疼……”
“我当日说您的那番话,都是我猪油蒙了心,胡说八道,我才是您的‘手下败将’、‘脚下狗’,求求你,让我回牢里去吧,我再不生复起的心思了……”
齐宪宁哭得如同死了爹妈一般,哪里还有半分往日高高在上的齐家世子的模样?
他见崔道之一直没有把他压去长安的意思,又听说杨朔州几个地方有人打着簇拥齐家的名号给崔道之添乱,便渐渐活泛了心思,想着有朝一日出去,重振旗鼓。
谁知却被崔道之看了出来,把他提出来,扔给他一把长刀,就要赤手空拳同他打,他哪是崔道之的对手,自然被揍得鼻青脸肿。
本以为这便完了,谁知第二日他又来,自己身上便又添了伤,如此多次,他是彻底怕了,甚至怀疑崔道之是不是在别的地方受了气专门过来拿他当出气沙包的。
崔道之并不理会他的哭求,抽出一把刀扔到他脚下,道:
“捡起来。”
围观的士兵开始起哄。
漫天的哄闹声在齐宪宁耳边响动,下一刻,他还是两手哆哆嗦嗦将刀拿起。
他此时,心中万分后悔没听老爷子的话好好练武,否则他如今还能同崔道之拼一拼,但他连拿刀时间久了,都会觉得累,更何况其他?
便是崔道之赤手空拳,他都打不过。
面对崔道之的逼近,齐宪宁一边颤着手拿刀后退,一边飞速在心中思量对策,忽然,他似是想到了什么,眼睛一亮,呲牙咧嘴叫喊道:
“大将军!您不是想报仇么?我有法子!”
崔道之目光沉沉,脚步不停。
齐宪宁心中一阵绝望,咬牙道:
“是关于宫里那位的!”
崔道之的拳头在空中停住,冷冽的拳风扑到齐宪宁面庞上,激得他脊背一僵。
崔道之抬手叫周围士兵退下,很快,演武场上便只剩他和齐宪宁二人。
齐宪宁见状,便知方才所说的话已然奏效,崔道之的父兄果然是他的死穴。
王馥郁在他们齐家落难时选择袖手旁观,他平日里便多有抱怨,如今为了求得一线生机,将她的事供出来,不过是顺水推舟而已。
他缓了缓心神,观察四周环境,见确实没人,才对崔道之献宝似的飞快说道:
“王馥郁在进宫前,有个私生女。”
崔家与王家是死敌,崔道之知道这件事,便很容易把王馥郁拉下马,他这可是帮了他一个大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