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多小时的音乐剧终于结束,霍佑青可悲地发现他真的再也感觉不到一点音乐剧的美感,跟音乐剧没关系,他只是一看到音乐剧,就想到那个vip室令人作呕的事情,而且真正让他无法再看音乐剧的原因是他当时在其中尝到了快感。
为什么心理和身体能分开?
当他灵魂痛苦的时候,身体不应该也痛苦吗?
为什么他的身体要背叛他?
霍佑青闭了下眼,逼自己不要再回想,他极力稳住呼吸,准备跟其他观众一起退场,但没想到戴亦莘拉住他,“佑佑,这部音乐剧导演也在这里,要不要跟他聊聊?”
戴亦莘说这话的时候,导演还坐在位置上,甚至转过头冲他们笑。霍佑青只沉默了两三秒,就佯装兴奋的样子说:“可以吗?”
得到导演的点头,他换到前面的位置,与对方交谈。事实上他刚刚两个多小时根本就没看进去,他不敢聊深了,怕导演发现问题,更怕的是戴亦莘发现问题。
但似乎他表现得不错,导演离开前,还主动赠送他亲笔签名的门票,说希望他还能再来看一场。
在他跟导演说话的时候,戴亦莘一直在旁边。等导演离开后,他还要装作雀跃难褪的模样,跟对方聊了好一会,再像是刚刚发现时间不早了,跟戴亦莘告别。
他拒绝了戴亦莘送他回家的请求,一打车回到家里,他就冲进了洗手间,压抑一晚上的恶心感已经爬到嗓子眼,他吐到双眼通红,他怕自己晚上撑不住吐出来,所以没有吃东西,此时也丝毫吐不出一点东西。
躺在冰冷的地板上,灯光像一根根针,刺进他眼睛里。霍佑青不知不觉将身体蜷缩起来,这是个寻求慰藉的动作,但注定没有人能安慰他。
他在浴室的地板睡了过去,醒来时感觉到热。他愣了愣,才发现自己在他人怀里。他顺着抱住自己的手臂往上看,进入眼帘的是一张漂亮的脸,只是这张脸跟以往不一样,脸颊烧得通红。
霍佑青猛然坐起来,本能反应让他用了全力将对方踢下去。等踢下去,他后知后觉发现抱住自己的人是十八岁时空的戴亦莘。戴亦莘好像生病了,被他踹的时候身体软绵绵,顺着力度就摔下去,而且半天都没见到人爬起来。
戴亦莘发烧了。
霍佑青搬不动人,也叫不醒对方,只能打了救护车电话。到了医院,他准备交了费用就走,结果医生跟他说戴亦莘背后的伤有些严重,重新裂开了,要缝合。
“伤口?”霍佑青没反应过来,“什么伤口?”
医生看他的眼神有些古怪,“病人背后有二十几条像是皮带抽的伤口。”
霍佑青迅速转头看向病房,病房门有小半片玻璃,可以看到里面的情况。戴亦莘此时还没醒,躺在床上。
皮带抽的伤口,什么人可以抽戴亦莘?
他脑海里浮现出一个人。
戴父。
他从戴沅留下的相机窥见过戴家的奇怪之处,后来戴亦莘疯了一段时间,戴父逼他去照顾,他更是觉得戴家不像个寻常家庭,没有父亲对儿子的态度是这样的,但他想也许戴父只是一位特别严厉的父亲,可事实仅仅如此吗?
有什么样的父亲会用暴力请儿子回家?
有什么的父亲会把儿子逼疯后,再让人来试探?
霍佑青突然觉得自己忽视了很多东西,也许戴亦莘遭遇了很多他不知道的事情,他的拒绝只是催化,而不是真正导致戴亦莘变疯的根本原因。
如果他能清楚戴亦莘经历的一切,是不是有可能改变未来?就像勇士想斗败大魔王,总要找到大魔王的弱点。
想到这一层,霍佑青改变回学校上课的主意,他打了个电话给室友,让对方帮忙请假,就留在医院守着戴亦莘。
他准备等人醒了,问戴亦莘一些事情。
只是他还没等到戴亦莘醒,先等来了龚琅。龚琅不知道从哪里得知他在医院的消息,慌手忙脚赶过来,“佑佑你怎么在医院?你受伤了吗?”
他发现霍佑青好好坐着,话语一顿,目光转到旁边的床上。这是十八岁时空龚琅和戴亦莘第一次见面。霍佑青目睹这一幕没说话,龚琅看了床上的戴亦莘几眼,越看脸色越难看。
“他是谁?”他用质问的语气问霍佑青。
霍佑青视龚琅为空气。
龚琅脸色愈发不好看,像是想发火,又生生忍下来,他走近霍佑青,“我今天早上听说你在医院,早餐都没吃,就跑了过来。你吃早餐没?没吃的话,我们一起去吃。这个人——”
眼神嫌恶地看了看戴亦莘,“反正这里是医院,有人照顾他,你要是不放心,我可以请个护工来看着他。”
他说出的这些话像是沉入大海的小石子,不,比小石子还不如,小石子还能溅起海面的点点波澜,他的话半分没引起霍佑青的注意。对方甚至懒得分出心神看他一眼。
龚琅家境优越,也算的上天之骄子,从小到大能让他忍气吞声的人只有霍佑青,他虽然怕他哥,但也从没有这般伏小做低。
数不清是第几次哄霍佑青了,不过是亲了亲,怎么就生这么久的气?
况且当初如果不是霍佑青先惹怒他,他怎么会做过那样的事?
龚琅深呼吸一口气,语气不由变差,“跟我去吃早餐,你守在这里他也不会提前醒。”
见人还是没反应,他直接去抓霍佑青的手腕,想将人从沙发上拉起来。
这下对方终于有了反应。
“松手!”霍佑青想将手收回来,可龚琅抓得太用力,手腕那块的皮肤变红了,都没能将手扯回来,他不得不加重语气,“龚琅你松手!我没说我要跟你去吃早餐!”
龚琅发现霍佑青跟他说话了,心情竟古怪好起来,他换上以往死皮赖脸讨好人的模样,“我请你吃,你不是最喜欢吃杏酒楼的早餐吗?我的车就停在医院车库,现在开车过去也就十几分钟。”
说着,还想半搂半抱把人带出去病房。霍佑青拧紧眉,语气难掩厌恶,“我以为我话跟你说得很清楚了,没想到你脸皮厚得这么出人意料。”
因为从小的教养,他骂人也骂不出特别难听的话,不过也正是因为他一向性格好,说起重话来,旁人也更难忍受。
龚琅表情僵了僵,但还是笑着说:“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好了,别生我气了,你要还是生我气,打我骂我都行,别不理我就行。好佑佑,跟我去吃早……”
“餐”字还没说出口,遽然伸过来的手用力扣住他的肩膀。龚琅虽然练过几年的跆拳道,但都是小打小闹,他从没想到自己能在一个人一招下,就疼得站不直身体,脸色也变得惨白。
戴亦莘不知何时醒了,他扣住龚琅的手是他刚刚还在输液的手,输液针被他粗鲁拔掉,鲜红的血珠络绎不绝地从针口渗出,沿着指缝往下流。
他像是不觉疼痛,舔了下因高烧而发白起皮的唇,琥珀眼里尽是浓厚杀意。连霍佑青都看出龚琅此时状态不对,愣神一下后叫戴亦莘的名字,“戴亦莘你住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