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云英未嫁,这些龌龊事也不好跟你说。”韩皇后摇摇头,心中虽有动摇却仍然是一副难以启齿的样子。
江燕如眼巴巴看着她,“为什么好多事大家都是说未嫁人的听了不好,那嫁人了就能听这些龌龊事了吗?”
她问得一本正经,倒让韩皇后一时语塞。
半响她才挤出一语,怪道:“你这是混淆视听。”
江燕如才不怕她责怪,因为她知道皇后心肠好,便又摇了摇她的手,软软地央求。
“皇后姐姐,你真的忍心看我时时要面对这未知的危险吗?”
江燕如这张脸委实生得好,细润如脂,粉光若腻。
她就好像天生得有人精心呵护才能盛放的西府海棠。
别说是男子了,就是女子也会见之心悦,心软,会心生怜爱。
韩皇后被她摇着手央求,没能坚定多久就败下阵来。
她松开紧蹙的眉心,瞅了她一眼,打定了主意后就把屋内伺候的宫婢、嬷嬷都屏退。
待屋里人退出了门,韩皇后又端起了茶盏,像是不知从哪里说起,思忖了片刻。
江燕如就乖乖巧巧地撑着下颚等着,也不催促。
这些事光是想起就让人仿佛胸口被勒住,难以喘息,韩皇后指尖搭在茶盏上,被热茶烫得发红都未有察觉,她慢慢开口:
“他这个病……出自西蜀。”
西蜀?
江燕如听见这个地方,忽而一惊,但还没等她来得及细想,韩皇后已经继续往下说。
“西蜀历来神秘,巫蛊邪术皆出于此,而他那病世上更是复杂诡异。这些年凤岐一直用内力霸道遏制,只是这个法子犹是不能根治,太医曾给予诊断,轻则损身,重则要命。”
韩皇后幽幽叹息,“他以前性子也不是这般暴虐,我想他身上这个恶疾多少对他有些影响。”
“曾经陛下也给他找过几人,不知道怎么惹了他不高兴,扭断了一人脖子,又重伤了几个,自此后就没有人再能勉强他。”
江燕如捂住自己脖子。
“这究竟是为什么呀?陛下给他找的人治不了他的病吗?”
“这个谁又能知道呢?兴许是他不愿意。”
不愿意把那一面示人,更不愿意被人肆意摆布。
所以他情愿用自损的法子也不愿意求助于人。
韩皇后对此也苦恼,一方面萧恕是旧友,变成如今的样子她也不愿见,另一方面萧恕扶持新帝,她更不想高允为此失了左膀右臂。
“……所以,我哥哥会因为这个病死?”
韩皇后叹了口气,转眼看着她道:“会。”
江燕如不由皱起了眉心,柳眉微颦,像是两片被风吹皱的叶子,氤氲腾起的茶雾弥漫在几案,她手撑着腮,神思都陷入了这个难题之中。
既然能治,能缓和,为何他不肯。
江燕如不能理解。
倘若是她,为了活着,只要有一线希望,她也会紧抓不放。
大师兄曾夸赞萧恕是勇往直前、奋不顾身的刀,其势锐不可当。但是太不畏生死,从不会知难而退,就是一身犟骨,苦了一身皮肉。
常常师兄弟几人同时出去,只有他带着一身重伤回来,而每一次回来,对她的态度就越发冷淡,就好像那一身的伤是她的过错一般。
江燕如其实并不知道江爹收这些弟子是做什么的,但是他嘴里常常挂得一句话就是:“居庙堂之高则忧其民,处江湖之远则忧其君”1
作为曾经的锦衣卫同知,江爹为国为君也鞠躬尽瘁,辞官归隐后依然没有荒废自己那身武艺,传与诸多弟子,也有培育之意。
只是他恐怕想不到,如今靠这一身本事闯到万人之下的会是他那个义子。
而这个义子还一点也未领他的情,反倒把江燕如这个义妹拘了起来。
“他若是死了,大周怕是又要乱了。”
萧恕于世人眼中是奸邪乱贼,但在新帝心中却是是扶持一路的能臣。
皇后感慨了一声,端起半温了的茶饮入口,馨香回甘的清茶也冲淡不了她的惆怅。
没有人救得了他,而他也并不求生。
江燕如回到小院的时候天刚擦黑。
在回来的路上,不知道哪里涌出好几队人马,也不知在抓什么人犯,弄得大道都拥堵起来,。
江燕如乘坐的马车便被困在其中,这就耽搁了许久,回来便晚了。
她见萧恕的屋子里已经掌灯,橘黄色的暖光透过窗格的娟纱,柔和得像照透云雾的月辉。
依稀可以看见屋中有几道人影映在娟纱之上。
也不知道萧恕是什么时候回来的,有没有因为北昌王的事受到牵连。
即便北昌王与他无关,那他也的确在白府杀了一人。
他这个人不在乎自己的小命,所以也漠视他人的性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