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还不曾跑出多远,慌乱恐惧的她狠狠绊上一块泥石,倒进旁边的斜坡,不停地往下滚,最后额头重重地磕在坡下的一棵树上。
剧烈的晕眩袭来,下一刻她便没了意识。
身子因着惯性又翻回去,平躺在地。
那只体型偏瘦,像是饿了许久的老虎站在坡道上,似睥睨天下的王者,垂首俯瞰算是已经到嘴的猎物,又迈开缓慢而沉重的虎步,眼神幽幽地向昏厥不醒的少女靠近。
就在他距离食物不到三步之距时,一支箭破空而来,直直地射进老虎的眼睛。
它痛苦地吼叫着,却又有几支箭紧随而来,前两支同时射穿他原地乱蹬的爪子,后面的三支深深嵌进与他受伤的爪仅咫尺之距的地方,带着杀意的劲风将它逼得踉跄倒退。
飞驰而来的裴屿舟丢了弓,拔出剑,自马上腾空而起,足尖点树,枝干剧烈摇曳,他几个起伏间便落在若梨身前,将她挡住。
虽然气势强横,可裴屿舟漆黑的瞳孔中狂风大作,惊涛汹涌,他握剑的手甚至在微微颤抖。
若是再晚一点,程若梨就……
闭了闭眼,再睁开时,少年的眼底只余让人战栗的杀意。
他像阵风,快得让敏锐的凶兽都捕捉不到几分影,只能感觉到他骤然逼近的暴虐气息,所有内力聚集于腿,裴屿舟猛地一脚踢向老虎的腹部,将它踹飞出去,砸在一棵古树上,又“噗通”坠地。
枝干断裂的声响在这片压抑可怕的林中森森回荡。
甚至没有给老虎挣扎的时间,他便挥剑狠狠斩下了它的头。
温热的鲜血喷洒而出,后退间,仍有不少溅在裴屿舟脸上,身上。
原本桀骜的贵公子,此刻却像是杀神临世,血腥残暴。
将剑丢到一边,裴屿舟来到树旁,垂眸看着伤痕累累,奄奄一息的少女,不知过了多久,他才缓缓蹲下身,单膝跪地,将满身狼藉的她扶进怀里。
眨眼间,眼睫上坠着的,尚有几分腥热的血落在了若梨惨白的小脸上,在它要蜿蜒之际,裴屿舟用干净的指腹,将它抹去。
只是女孩的脸上依旧留下了一片淡淡的红印。
视线死死盯着她皮开肉绽的额头,又一寸寸划过她遍体鳞伤的身子,裴屿舟的眼眸红得诡异。
或许是被血印的。
他将若梨紧紧搂进胸膛,她凌乱褶皱的衣袖也被勒得皱成一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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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梨醒来时,只觉得周遭黑漆漆的,一片死寂,恍惚间,她以为自己正在黄泉路。
直到耳畔传来春枝哽咽又激动的声音。
原来她竟还活着。
意识到这一点后,全身上下犹存的疼痛也变得清晰起来。
少女不知该哭还是该笑,便只眨了眨眼睛,傻傻地望着上方,可过了许久,她眼里仍是漆黑。
“春枝,点盏灯吧,我什么也看不见,有些怕……”
虚弱又干哑的声音落下许久,都没有得到半句回复,若非耳畔还有春枝隐忍至极的抽泣声,她便要以为屋中只剩自己一人。
有些茫然的若梨纤长的眼睫不安地扇了扇,她费力地转动隐隐作痛的脑袋,看向声音的方向。
“怎么了?”嘶哑的嗓音不知不觉间也多了颤意。
听到春枝的欢呼声,匆匆跑进来的父子俩一前一后站在帐篷口,若梨的话悉数落入耳中。
他们谁都不曾再往前进半分。
裴屿舟望着不远处,床帐后那隐隐绰绰的纤细人影,布着猩红血丝的凤眸中一片惊涛骇浪。
第25章 离京城
春枝双手紧捂住嘴, 整个人哆嗦得不成样子,却拼命忍着,不敢哭出声。
灼烈的阳光透过帐篷卷起的帘子, 将里面照得格外亮堂,却让所有人如坠冰窟, 僵若泥塑。
虽磕到了头,但若梨不曾失去神智, 所以即使难以置信,她还是咬紧唇瓣,拼命忍着处在崩溃边缘的痛苦哽咽,哑声问:“我,是看不见了吗……?”
“姑娘, 不会的,不会的,我再去寻御医……”
春枝不忍再看少女氤氲起泪光, 却没了一丝神采的眼眸,她哭着摇头,转身就跑。
不到一炷香, 张院判, 以及另外两名御医便提着箱子匆匆入帐。
他们向仍然伫立在门口的父子问安后, 便快步走到床边,将肩上的药箱放下,给她切脉。
最先有所动作的是裴行慎,他来到桌前坐下,沉着脸拿起水壶, 倒了杯凉透了的白水, 一饮而尽。
时间一点点过去, 三个御医轮番诊断后,神色都变得凝重起来。
裴行慎眼底的戾气越发汹涌,甚至溢出了杀意。
当这视线落在裴屿舟身上时,他猛地一个激灵,彻底回过神。
下意识与父亲对视,少年没有因他的神色而恐惧,可他的呼吸却变得艰难,心“砰咚砰咚”地撞个不停,回音缠绕,甚至有几分反胃。
明明不曾生病,但裴屿舟此刻正清醒地在从未有过的痛苦中煎熬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