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窗都上了锁,显然逃跑无门。
傀儡人将她往地上一扔便没了踪影,沈留夷原地坐了半晌,见没人来害她,心下稍安,想起本来还能与小师兄相依为命,如今只有孤零零一人,不禁悲从中来,又哭了一场,方才渐渐平复心绪,盘膝坐下,开始行气。
运转到第三个小周天,沈留夷忽然听见门口处传来“咔哒”一声轻响。
她悚然一惊,下意识地站起身,退到两人合抱的石柱背后。
门扇“吱呀”一声打开一条窄缝,一条人影从门缝中溜了进来。
看清来人模样,沈留夷差点惊呼出声,那竟是叛出师门的逆徒石红药。
“石红药”将一根手指置于嘴上,示意她别出声,沈留夷将那声惊呼吞了回去,狐疑地打量着她:“你来做什么?”
“石红药”道:“小侄来救沈师叔出去。”
沈留夷将信将疑:“你叛出重玄,原来是投靠了偃师宗的妖人,如今你与他们沆瀣一气,哪会那么好心来救我?”
“石红药”道:“小侄因一念之差铸成大错,被逐出师门是咎由自取,但重玄待我恩重如山,弟子也一向敬重姬师叔与沈师叔,实在不忍坐视你们落难。”
沈留夷道:“你来救我,难道不会被那些人发现?”
“石红药”急切道:“小侄是趁宗主和护法喝醉偷了钥匙出来,他们过不了多久就会醒,且宫中的傀儡人只有子丑之交时有一刻钟时间不能动弹,再不逃就来不及了,是走是留,还请师叔快作决断。”
沈留夷见她说得恳切,已有些信了,咬了咬嘴唇:“小师兄呢?”
“石红药”道:“姬师叔关押在地下,小侄无能为力。其实将沈师叔关在这里,也是小侄出的主意,就是为了寻机将师叔先救出去。”
她顿了顿:“只有师叔先逃出去,尽快回到宗门,才能让掌门他们前来解救姬师叔。”
沈留夷迟疑片刻,点点头:“好”。
“石红药”松了一口气,便即引着她出了门,在迷宫似的回廊中穿行,沿途他们果然见到许多傀儡人一动不动地站在阶前廊下。
两人一口气跑出宫殿,沈留夷回望沙碛中恢弘的黑石城池:“这是哪里?”
“石红药”道:“这是赤地附近的沙碛,那些人布了秘阵,将城池隐藏了起来。”
果然,片刻之后那城池便似海市蜃楼一般消失无踪,只余月光下银色沙海。
“石红药”欠了欠身:“小侄只能送沈师叔到这里,师叔小心。”
沈留夷道:“你冒险救我,我如何回报你?”她不信石红药真的是顾念旧情。
“石红药”露出赧然之色:“不瞒沈师叔,偃师宗主心狠手辣又多行不义,恐怕为计不久,重玄替天行道之日,还望沈师叔念在小侄微有苦劳,网开一面。”
沈留夷道:“好,我尽力替你转圜一二。”
“石红药”道了谢,便急匆匆地往城门方向走去,不一会儿便也消失得无影无踪。
沈留夷不敢耽搁,立即捏诀御剑,风驰电掣一般向重玄飞去。
回到宗门,她立即赶赴天留宫掌门院。
夏侯俨见她回来自是吃惊不小,一番细细询问,沈留夷无所保留,将苏剑翘的身份、他们的遭遇、偃师宗的大致方位,还有那两个妖人的话,都一五一十和盘托出。
夏侯俨道:“少殷我们会想办法去营救,你也累了,回去好生歇息。”
说着击掌两次,便有两个道僮走上前来,一左一右将她架起:“奴送沈仙子回房歇息。”
沈留夷一惊:“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那两个道僮却牢牢钳制着她。
沈留夷看向夏侯俨:“掌门师伯,这是要做什么?”
夏侯俨皱着眉,一脸愧疚:“留夷,实在对不住你,你师父被那偃师宗妖人伤及心脉,伤势不见好转,我们只好出此下策……”
沈留夷一时没反应过来:“师伯,留夷听不明白……”
夏侯俨叹了口气:“我们原本想慢慢替你师父寻觅一具合适的躯壳,谁知她的伤势突然加重,一时半刻哪里去找合适的躯壳。好在苍天有眼,这时候你恰巧回来了。你身负羲和神脉,与你师尊又生得相似,没有比你再合适的了。”
沈留夷只觉这一切都荒谬绝伦:“师伯,你是在同留夷开玩笑对么?”
夏侯俨悲天悯人地摇了摇头,转过脸不去看她,冲那两个道僮挥了挥手:“把她带去清涵崖玄冰窟。”
道僮应“是”,便架着沈留夷往外走。
沈留夷这才相信这一切并非玩笑,她死命扒住门框:“你们不能对我这样,我是沈家人,我要找我爹娘……”
夏侯俨道:“之前你师父遇袭,我们便与你爹娘和沈氏家主商议过此事,你师父无虞便罢了,若是情非得已时,只能委屈你。”
沈留夷摇着头,泪如雨下:“不可能的,我爹娘绝不可能答应的!”
夏侯俨道:“你放心,重玄永远会铭记你的功劳,也会善待沈氏和你家人,你的一双弟弟不用试炼,可以直入内门,资质更好的幼弟可以成为神君的入室弟子,你爹娘并无异议。”
沈留夷只是摇着头:“不可能,你们一定是骗我的,爹娘那么疼我,不会这样就把我卖了。”
夏侯俨道:“你当真这么想?”
沈留夷一怔,爹娘虽疼她,但和一双天资聪颖的弟弟比,这疼爱又有几分呢?
夏侯俨道:“不信你就传音给他们。”
沈留夷颤抖着手捏诀,一个简单的传音咒捏了五六次才成功。
耳畔传来母亲微微颤抖的声音:“留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