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高喊一声蹲下。
许是她的声音实在过于严厉,姜莹莹和身边跟着的几个丫鬟们下意识的就弯了弯腿,几个砚台贴着头顶飞了过去,一下砸在后面状元楼跟出来的几个伙计身上。
几个被砸到的伙计顿时头破血流。
掌柜的跟在沈惊春身边,也被喊的下意识的蹲了下去,倒是没被砸中,一转头,瞧着几个伙计都冒着血,火气也一下上来了:“反了反了,这群人是要□□啊,兄弟们抄家伙,把这群□□分子抓起来扭送官府,也是大功一件啊。”
□□一词一出,场面更加混乱了起来。
混在人群中的书生还有好些没反应过来,这怎么就动起手来了?
后面被吸引过来的群众却是反应很快,听的大功一件四个字,想也不想就要伸手去抓身边的书生,反正在他们看来,动手砸人的是书生,这群在其中起哄的也脱不了干系。
书生们并非全都是弱不禁风,尤其是外面这一群,很多都是家里条件不怎么样,平日里还要下地干活的,莫名被人抓住胳膊,想也不想就要回击。
沈惊春已经护着身边的人退回了状元楼。
里面那群书生显然也没反应过来是怎么回事,等外面的人一进来,双方中间隔着一段距离,谁也没有说话。
被砸伤了脑袋的伙计被送至了后院,地上鲜红的血液撒了一路。
没多大会,附近巡视的差役们就来了。
京城治安很好,是因为投入的人力多,且又在天子脚下,这群差役并不敢做什么欺男霸女的事情出来,总体来说,倒是比地方上的差役要负责的多。
腰上挂着的佩刀一出鞘,方才还乱着的人群很快就安静了下来。
不等衙役们询问,那掌柜的已经出了门,将事情的前因后果简单的叙述了一遍。
领头的差役听完,便面色不善的盯着这群书生看了看。
如同他们这样在各大衙门当差的,很多都是世代传承的职务,大多数人其实都识字不多,差役也不是多厉害的职务,在普通老百姓眼里有点威严,因为县官不如现管,但在这群书生眼中,差役也得上是下九流之列。
很多差役都不大喜欢书生,这是通识。
但庆阳县君沈惊春却不同,这是为了大周做出过实际贡献的人,其他人不说,单是今天在巡视值班的差役里,几乎每个人家里都有人种过牛痘,更别提如今这位县君还在联合朝廷开展棉花种植业。
这可都是实打实的能看得见,真正造福万民的。
“把这些闹事的都给我带走。”
差役冷声道,闪着寒光的佩刀隔空划拉了一下。
倒是也是正经的科举人,眼见着这群差役一点面子都不给他们,还是有人壮着胆子道:“干什么干什么,我们可都是有功名在身的,你们怎么能这么对我们,真是有辱斯文……”
“功名在身?有辱斯文?”其中一名差役冷笑道:“诸位举人老爷,既有功名在身,想必也都是读过大周律的吧,知道寻衅挑事聚众斗殴是什么罪名吗?知法还敢犯法,更是罪加一等,天子犯法尚且还与庶民同罪,你们这些功名莫非还能大过当今圣上去不成?”
谁都知道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就是一句笑话,放在平时没人会将这句话当真,可在这种情况这种场合下,这句话却怼的人无法反驳。
多说一句都是藐视皇权对天子不敬,那是要抄家掉脑袋的。
眼见着这群书生都要被带走,沈惊春才出声道:“且慢。”
她朝差役们叉手行了一礼:“禀官爷,这群学子们,大多其实并没有真正参与其中,有的甚至连一句话都没说过,若就此被牵连影响了前程也是可惜,不如就由我作保,放了他们如何?”
人群中的书生们听到这句话刚要松口气,便又听沈惊春道:“只抓几个典型就是了。”
她伸手点了几个人出来,全是当时吵的最凶,最会挑拨的几个。
沈惊春的手刚点过去,差役们便在老大的示意下将人给揪了出来,七八个衣冠楚楚的书生被推搡到了一起,满口都是冤枉辩解之词,可惜这时再没有一个人为他们说话。
七八个闹事的人全被逮走了,来看热闹的人没了热闹可看,有心想借着这个事看看能不能重考的落榜举子也不敢再闹,人群很快就散了。
沈惊春跟姜莹莹同掌柜的打了个招呼,就离开了状元楼。
这事说大不大,可说小也不小,本来得了一大笔钱,想逛街血拼的想法也没了,两人在门前直接分别,各自坐上马车回家了。
这边动静闹的这么大,却丝毫没有影响殿试一甲游街,等到沈惊春回到自家,游街这项活动已经完美落幕。
今日只有这一项活动,五月二日皇帝会在礼部赐下恩荣宴,也就是传说中的琼林宴,五月三日休息一天,之后几日还有诸如赐朝服,状元率众进士上表谢恩,新科进士们到孔庙行释褐礼等仪式。
陈淮到了家,身上那身游街的红袍已经换成了常服,八成新的藏蓝色道袍穿在身上,将穿着红衣时的意气风发也盖住了几分,整个人顿时锋芒锐减。
那只红色的玫瑰花就在摆在茶桌上,红艳艳的很是夺目。
“怎么了这是?刚才不是还很开心?”
媳妇高不高兴,有多高兴,他是一眼能看出来的。
沈惊春将状元楼发生的事情说了一下。
她的确不高兴,回来的路上她就在想,到底是什么人能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这件事很有针对性,而且针对的目标很明确,就是奔着他们夫妻来的,虽然中间关于她的部分,只一句裙带关系,但有心人听到这句话却是很难不多想,至于张龄棠等人,不过是顺带罢了。
“我在想,到底什么人这么急不可耐的想致我们于死地。”
他们家的仇人并不多,能数得上的,沈惊春想来想去,一共也才三个而已,一个徐长宁,一个赵静芳,一个周渭川。
其他那些在科举上跟陈淮有冲突的人基本都能排除。
本来周渭川也没什么嫌疑的,可偏偏这小伙子为了科举发了疯,虽然考中了会试,但是脚落下了残疾,或许还有为官的可能,但在朝堂上绝对走不远了,前程没了脑子不灵光干下这种事情,也是有可能的。
而赵静芳和徐长宁,这两个人一个看上去肆无忌惮,一个给人的感觉就是没脑子,会做出这样的事情好像也能讲得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