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陈淮的进场,沈惊春先前那种考前的紧张也随之不见了。
等陈淮的身形消失在门后,她就直接背着自己的小背篓转身离开。
天这么热,人又这么多,汗臭味脚臭味还有狐臭味以及各种奇奇怪怪的味道,混合在一起,那威力简直堪比核弹,多闻一下都上头。
好不容易挤出考场所在的那条街道,刚站稳便听身边有人喊道:“表姐。”
这声音略有些熟悉,但街上这么多人,沈惊春也没觉得是在喊自己,转头看了看也没看见认识的人。
抬脚就要继续走,恰在此时,街边停着的一辆马车往她身前一拐,挡住了她的去路,随即车帘子被人掀起,一张娇嫩如花的小脸出现在她面前,那小姑娘张嘴就道:“表姐。”
沈惊春盯着这张脸看了半天,都没确定这人到底是不是徐欢喜。
单看五官轮廓和骨相,毫无疑问,她是的。
可只不过大半年不见,这人的变化也太大了吧。
去年她们姐妹俩到平山村的时候,这个便宜表妹还是个骨瘦如柴的样子,还是在她家待了段时间,才养回来一些肉,当时那样说是个乞丐恐怕都没人怀疑。
而现在整个人的气色好了皮肤白了,脸上也有肉了,原本枯燥的头发现在虽然还算不上多黑,但已经开始有了光泽,梳了一个垂鬟分髾髻,鬓间插着几只小巧精致的珠花做点缀,除此并未佩戴其他头饰,显得温婉中带着几分娇俏。
但沈惊春只一眼就看出,她头上那几朵珠花的做工材质都是很不错的。
再看她身上穿的是一件绣着绿梅的长褙子,显得整个人淡雅又清新,掀起车帘子的姿势让她露出了一小节手腕,上面套着一只水头极好的蓝田玉手镯。
见沈惊春不说话,徐欢喜俏皮的眨了眨眼,笑道:“表姐不认识我了?”
连这说话的语气都变了很多,在沈惊春的记忆里,徐欢喜可是个很沉默很内敛的小姑娘的。
如今变成这样,到底是这具身体里跟她一样,已经换了个芯子了,还是说以前的表现都是假象,而现在出现在她眼前的这个徐欢喜才是真正的徐欢喜?
但不论是哪一种,似乎都挺吓人的。
“怎么会?只是表妹的变化实在太大,我有些不敢认罢了。”
姐妹相遇的戏码,徐欢喜表现的热情中带着三分惊喜,可沈惊春相比之下就说不上多高兴了,语气只能算作平平。
徐欢喜恍若不觉,仍旧笑道:“表姐是来送姐夫赶考的吧!哪天来的庆阳府?怎么也不到我家去玩?如今住在何处?”
这怕不是个查户口的吧?
徐欢喜表现的越热情,沈惊春心里的疑惑就越多,防备就越重,一个问题都没回答。
反而故意道:“表妹,我还有点事,改天有空再聊。”
徐欢喜闻言,脸上的笑容一下子就淡了下来。
她小姨已经不跟娘家人来往了,又被沈家老宅给净身出户,沈惊春沈惊秋这对兄妹两个,如今除了沈家隔了房的族长家还有来往,其他根本就没什么亲戚,而她们姐妹两个几乎算得上是沈家如今唯一的至亲血亲。
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惊春居然是这样一个反应。
沈惊春可不管她怎么想。
反正她以前不喜欢徐欢意,现在连带着这个奇奇怪怪的徐欢喜也不喜欢了,以前那么多年都没有这门亲戚,沈家的日子也过来了,现在她努力种田致富,陈淮努力考科举,日子越来越好,就更加不需要这门亲戚了。
她刚要绕过这辆马车继续走,再试探一下徐欢喜的态度,就听车厢里传来了另外一道声音:“沈娘子且留步。”
沈惊春只当没听到继续走。
她早知道这马车里面有两个人了。
从她那个角度往车窗里面看进去,虽然看不到说话的这人,却能看到她的衣服,
马车边站着的婢女却一把拦在了她身前:“沈娘子可能没听到,我家夫人请娘子留步呢。”
这婢女长得不错,脸上表情温和,笑容和煦堪称标准,但沈惊春不知道的,忽然就想到了去年在祁县菊园里遇到的那个李管家。
这二人分明没有任何相似之处,可给人的感觉却又那么相似。
不知为何,沈惊春忽然很想笑,她也确实低笑出声,笑意盈盈的伸出手握住了那婢女露出来的纤细的手腕,问她:“你觉得我是聋子吗?”
“什么?”
沈惊春笑容不变,握着婢女手腕的手却在渐渐收紧,依旧问她:“你觉得我是聋子吗?”
纤细的手腕又怎么能跟碗口粗的木头相比,沈惊春才开始用力,那婢女已经觉得痛不可当,手腕都要断掉了一般,下意识的回道:“当然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觉得我为什么没有听到你们夫人喊我呢?”
那当然是因为你不想搭理我们夫人。
婢女心中这么想,却不敢这么说。
她用另外空着的手去掰沈惊春捏着她手腕的手,却并不能让她松开分毫。
比沈惊春的手还要白皙细嫩的手背上很快青筋突起,手也慢慢在充血变红。
车上的徐夫人终于坐不住了。
她从徐欢喜的嘴里听到过这位沈娘子的的事,知道她是个不按常理出牌特立独行的人,但没想到会不按常理到这个地步。
“沈娘子还请手下留情。”
徐欢喜先下了车,然后恭敬的扶着徐夫人下了车,嫡母和庶女之间相处起来有种诡异的和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