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有那么一瞬间想把他拎起来直接出门走人,丢回房间床上去。
林瑾瑜在狭窄的长椅上挪正了,正面看着他,清醒的时候他就算心里想些这种有的没的,也绝对不敢这么直白地说出来,酒是个好东西,让人无所畏惧,他端详着张信礼的脸,道:“你怎么好像突然……感觉变凶了,都是男人,这种事……也没什么……治好了就行。”
治好什么治好,他就压根没病ok?想什么呢这是。
张信礼眯眼看他,林瑾瑜反应迟钝,全无察觉,还在说:“算……算了,其实不治也没事,反正你……在下面也一样。”
“……”
好家伙,感情在打这主意呢,张信礼手放在他腰上,林瑾瑜背对着监控,离得更近了点,再次伸手去贴,这次张信礼只是看着他,没动弹。
冬天衣服穿得厚,林瑾瑜用掌心感受着传来的温度,嘟囔:“……摸起来……好像还行啊。”
不行才有鬼了,张信礼摩挲着他的腰线,欲要张嘴说些什么——
恰在这时,楼梯口传来阵“噔噔噔”高跟鞋的脚步声,诗涵的声音伴随着爬楼的喘气声远远传来:“费用都交好了!”
林瑾瑜收回了自己的咸猪手,张信礼顿了一下,也止住了欲要环住他腰的动作。
诗涵拿着几张单子走上楼来,看见他们居然还在这儿一动不动,好似玩一二三木头人,风风火火道:“怎么的呀,喝完了吗?喝完了进去找医生啊,人家又不会专门来伺候你。”说着就要推林瑾瑜进去。
林瑾瑜胃里都是盐水,很是难受,诗涵一副全权接管此事的大姐大派头,麻利带他进去找医生,又是问急诊室有没有卫生间又是问护士站在哪儿的,俨然一老手。
张信礼跟在后面,他还在掩饰刚刚林瑾瑜那番无理取闹,随口问了句,诗涵说她以前也有同事因为酒精中毒进医院的,重度的洗胃输液,轻度的也是催吐,所以对流程很熟悉。
接下来的事张信礼便插不上什么手了,诗涵方方面面都处理得井井有条,不需要他帮忙。
催吐非常难受,压舌板跟那啥似的,好像恨不得从嗓子眼直接捅进胃里,林瑾瑜吐了几次,把酒和脏水吐了个干净,一直到再吐是纯粹的白水之后,医生把手一洗,道:“行了,没事了,在走廊休息会儿,能走了就可以走了。”
张信礼又问了几句注意事项,医生答:“没有注意事项,本来也没什么事,就是喝多了,这会儿酒吐干净了,短时间可能会有点没力气,但醉酒症状会缓解,休息下就没事了,明天早上起来该吃吃该喝喝。”
诗涵道了谢,和张信礼一起陪林瑾瑜坐走廊上休息,又过了十多分钟,宁晟凯也回来了,手里拿着一袋椰子糖。
春节很多零售店铺都不开门,他走路在周边找了圈实在没找到有糖卖的店,开车转了一段路才买到的。
林瑾瑜这时嘴里正泛酸,愉快吃了宁晟凯递过来的椰子糖,然后接着胡言乱语。
不同于一开始张信礼和宁晟凯的无计可施,诗涵倒是很会应付这些醉鬼的呓语,人喝醉之后说话其实会有些幼稚跟傻里傻气,诗涵很耐心,她会一一满足林瑾瑜的无厘头要求,实在满足不了的,诸如“要煮燕窝鸡丝汤”之类的,她就好声好气哄小孩似的哄过去。
那些女人轻声细语的哄人话不是张信礼跟宁晟凯能模仿得来的,也许是不熟悉的环境限制了林瑾瑜的天性,又或者是诗涵耐心、温柔的话语真的起到了某种安抚作用,林瑾瑜闭眼休息了一会儿,居然真的没一开始折腾得那么厉害了。
宁晟凯道:“我看,休息得差不多就先去车上吧,医院到底不是待人的地方。”
这提议合情合理,没人表示反对,诗涵站了起来,把体力活丢给男人,宁晟凯本想上前,但被张信礼抢先了:“去开车,”他说:“反正你也帮不上忙。”
这算某种年轻人对老男人体力的挑衅吗……宁晟凯耸肩,没和他对怼,走前面开路去了。
张信礼背着林瑾瑜,林瑾瑜趴在他背上,搂着他脖子,诗涵在一边照看,宁晟凯开车,三人各司其职,一时竟诡异的和谐。
迈巴赫就前门停车场,几人很快到了,这次临上车前,林瑾瑜居然主动说话了,他道:“我头晕……想躺一会儿,能不能让我跟我室友坐后边,待会儿下车也方便。”
他现在是半个病人,正主提要求没人说不,宁晟凯道:“行,难受就躺着。”
诗涵去了副驾驶,宁晟凯问了她住哪儿,然后轻轰油门,准备先送她回家:“今天多谢你了,挺仗义。”
诗涵哈哈笑,道:“我也算他前辈,照顾后辈应该的。”
宁晟凯意有所指道:“这么照顾后辈的前辈可不多,”他说:“小美女,你挺喜欢小梵的吧。”
“哈哈,”诗涵又打趣笑了两声:“说什么呢老板,说起来今天还要感谢你仗义出手,这么说来你岂不是也挺喜欢小梵的咯。”
宁晟凯也笑,他打了半圈方向盘,全然不管张信礼也在,道:“是啊,挺喜欢的。”
“他能交到你样的朋友很幸运,有钱,又不摆什么架子,”诗涵自动把他的‘喜欢’解读成了忘年交朋友之间的那种意思:“小梵挺有趣的,是吧。”
“嗯,”宁晟凯说:“有点由着性子,但确实挺有趣的。”
一车四个人,同一句话落到不同的人耳朵里居然演化成四种不一样的意思,诗涵道:“是由着性子,年轻人多少有点,您别在意,他工作能力还是很强的。”
“知道,”宁晟凯说:“他今天去辞职是因为我跟他提前接触过了,夜店也不是什么好工作,不做就不做吧。”说完补充:“……没有说那工作不好的意思。”
诗涵道:“您的意思我知道。”
两人正说着,后座,林瑾瑜翻了个身,好似不太舒服,说让把窗户打开,诗涵这情景经历得多了,二话不说从包里拿出一包卫生纸递给张信礼,道:“你看着点,他刚催吐,待会儿车颠簸起来可能会不舒服,提前做准备。”说完又从这辆设施非常齐全的车上拿了个杯子,冷水热水兑了一番,试了试温度,连着纸巾一起给张信礼,道:“还有温水,也先备着。”
张信礼接过了,宁晟凯边开车边道:“果然,还是女孩会照顾人,难怪都说一个家庭没女人不行。”
“嗐,你们男的粗神经,不注意细节,”诗涵说:“太直男了。”
“哈哈,”宁晟凯表示附和:“确实,小梵要是和你一起,一定挺合适……你俩蛮般配的。”
“……”
是这样吗?
张信礼坐在后座,林瑾瑜像刚刚在医院时那样躺在他腿上,漆黑的马路在车轮下倒退,张信礼开始不自觉地回想起以前,自己照顾林瑾瑜的时候,他没注意过水温的问题,也不怎么会一直跟哄幼儿园小孩似的,用非常温柔的声音接他每一句无厘头的醉话。
这些细微的东西原来和‘般不般配’有直接的论证关系?
张信礼在宁晟凯的话语引导下开始想这个问题,般配是什么东西,别人看起来非常合适就叫般配?那大多数人眼里,两个男人是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般配的了。
但为什么要般配,别人觉得配不配、合不合适有什么意义?
他正思索着,却忽地浑身一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