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邵荣没说话,只老老实实低着头,看着自己膝盖上的电脑。赵武杰凑到他耳朵边上,闲聊一般探听情况道:“来跟我说说,那天球场上他们都问你什么了?说了些什么?”
“没……没什么,”邵荣整个肩膀都被他压着,赵武杰小有肌肉,体重不轻,直压得邵荣佝偻的脊背更加佝偻:“就一些普通的。”
这套话一样的回答显然不能令赵武杰满意,他脸上招牌样的那种亲切笑容消失了,赵武杰搭在邵荣肩膀上的手臂忽然曲起,手肘臂弯发力一夹,勒得邵荣“啊”地惊呼一声,不得不抬起头来。
赵武杰另一只手伸过去,毫不留情地在他脸上扇了一巴掌,道:“问你就说,普通的是个什么回答?”
“就……就是普通……”邵荣被他勒得喘不过气来,伸手抓着他肌肉鼓起的上臂,挣扎道:“问我……问我认不认识你!”
赵武杰嘴角带笑,朝着他脸又是干脆至极的一耳光,语气很温柔地说:“还有呢?”
邵荣脸上的镜架被这两个耳光扇得歪斜,他惊恐地喘着气,开始绞尽脑汁地回忆那天午后的记忆:“还……还有……”
赵武杰收紧手臂,神色戏谑地看着他因为缺氧而憋成猪肝色的脸,问:“仔细想想,就那个……叫……叫什么来着,张信礼,他都问了你什么?”
“问我……球衣是怎么丢的,还有……为什么要买……喜不喜欢打球……球衣是在哪儿买的……”
“你怎么回答的?”
邵荣被他勒得快要窒息,只能从喉咙里憋出非常难听的声音,挣扎道:“我……我就按照你要我说的那样说的,我说我是大一看比赛在官网买的……”
“蠢货,”赵武杰一把松开了他,五指按着他的脸,非常随意又异常粗暴地把邵荣推到一边:“他很聪明,你却像个蠢货一样。”
邵荣被他一推,头差点磕到墙上,他自己爬起来坐好了,缩在一边好像做错了什么一样,畏惧、怯懦,但好似又有几分不甘心一般地看着赵武杰。
赵武杰下床穿着拖鞋,走去能望见球场的窗户那儿看了一眼,大学篮球场上永远不缺男人,那里每天都有二十出头的大学生活力四射地跑动着,汗水顺着他们男人味十足的脸庞流下来,44、45码的球鞋十分引人遐想。
“啧啧啧,”赵武杰这副尊容没法出去打球,他站在窗户边欣赏了一会儿,转过头来,道:“没打你?我看都把你按地上了,还以为有好戏看,结果就一个耳光,真没劲。”
“就……就一个耳光,”邵荣看了眼电脑上的进度,道:“还捏了下面。”
赵武杰哼了一声,大步走过来,单膝跪上床,一把卡住邵荣的脖子,把他推到墙上,道:“很爽吧,”他道:“小贱货,是不是特别爽,嗯?”
邵荣被他吓了一跳,他结结巴巴道:“很……很痛……特别痛。”
张信礼下手特狠特老辣,半点旖旎的调戏意味也没有,纯奔着让他失去反抗能力去的,属于街头斗殴中常用的下三滥手段,赵武杰又半拍半抽了几下他的脸,道:“你还会说痛啊贱货。”
邵荣低着头不发一言,电脑上传来渲染完成的提示音,赵武杰松开他,回头看了眼屏幕,吩咐道:“过去把那东西弄好,我叫你挂出去的时候再挂出去。”
邵荣爬起来,慌忙答了句“好”,爬过去看文件,道:“还……还有一件事,”他说:“论团维护的同学说那个贴子挂得太久了,虽然有后台控制在首页的时间段,但再挂下去可能会引起老师的注意,可能要拿下来。”
“除了论坛还有墙呢,他操这个心干什么,”赵武杰不悦道:“每天那么多挂人的,还有指名道姓抨击竞选党员作弊的呢,哪有辅导员过问,叫你朋友少管闲事。”
“不一样……”邵荣道:“qq是完全由学生自发运营的,很少有老师会看,但是论坛……”
赵武杰抓着电脑盖猛地一合,弄出的巨响把邵荣吓得打了个激灵,他撑在笔记本电脑上,恶狠狠地盯着邵荣的眼睛,道“那就让他再挂着,能挂多久是多久,不然老子要你干什么,听清楚了吗?”
邵荣的眼神里满是惊恐,他哆嗦了一会儿,道:“听……听清楚了。”
他百依百顺的态度取悦了赵武杰,赵武杰脸上的凶恶褪去,他转而又勾起嘴角,笑着摸了摸邵荣的脸,道:“乖,乖狗有奖励。”
……
与此同时,市中心医院心理科。
“怎么这个时候才来复诊?”医生翻看着林瑾瑜的病历——那是今天上午林瑾瑜从在菜鸟驿站收到的包裹里拿出来的,里面除了他就诊以来一直用的病历本,还有过敏源报告,以及剩下的半板帕罗西汀,寄件人是他的妈妈。
张信礼答道:“有点忙,就耽搁了。”
“私自停药时间太久了,现在要重新调整剂量,”医生一页页,巨细无遗地翻看着前面的记录:“有什么新症状出现吗?比如幻视或者幻听、时常有末日感之类的。”
“好像没有幻听……”林瑾瑜想了想,说:“偶尔会有耳鸣,还有一次在酒吧,突然就……”他详细说了自己的感受,医生点点头,脸上的表情一直很平静,没有露出特别惊诧或者惋惜之类显得病情非常严重的神色:“食欲怎么样?”
林瑾瑜想了半天,道:“一般……吧,吃也吃了,多少不太记得……”
张信礼替他道:“比以前好一些了,现在每餐进食量差不多正常,有时饭点不想吃,后来也会说饿。”
“睡眠呢?”
林瑾瑜模棱两可地说:“好像……呃……”
张信礼道:“一开始一晚上能睡六七个小时,最近睡眠时间越来越短,前天是四个小时零二十二分钟,昨天只睡了三小时四十一分钟。”
这是他第二次替林瑾瑜回答问题了,而且答得非常详细,比林瑾瑜自己还要详细许多,医生扶了扶眼镜,从病历本上抬起头来,迟疑道:“你是……是患者的哥哥?”
张信礼道:“……是他男朋友。”
医生又低头看了一眼,看见最开始的主诉并不是抑郁和焦虑,而是取向治疗,她“哦哦”了一声,没表现得很惊讶或者很稀奇,而是又回到了正常的问诊程序中来,道:“检查结果看耳部结构没有问题,听觉神经是最依赖睡眠的神经系统之一,耳鸣很大概率是睡眠不足导致的,不需要特别治疗,头晕是正常的戒断反应,重新用药以后会自然消失,至于情绪方面……”
医生写了些东西后开始在空白的处方处画扭扭:“分数总体变化不是特别大,没有幻视症状的话利培酮可以不开,看报告,你对帕罗西汀有轻微过敏反应是吗?”
林瑾瑜道:“有一点,不是很严重。”
“过敏最好换药,”医生道:“现在有两种选择,舍曲林和氟西汀,舍曲林温和一些,副作用小,但是氟西汀效果会更好,看你比较倾向于哪一种……我个人的建议是舍曲林,你食欲正常而且有失眠情况的话不建议用氟西汀。”
林瑾瑜说:“要起效快的。”
张信礼说:“要舍曲林。”
医生分别看了他俩一眼,再次重申道:“氟西汀会有轻微兴奋副作用,可能会加重你的失眠。”
林瑾瑜还是说:“要起效快的。”
张信礼还想说什么,林瑾瑜抬手打断了他:“我才是患者,我想我有决定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