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道:“给我点时间。”
“我知道……可是,你总得要说啊,你难道想偷偷摸摸跟我在一起一辈子吗?”
张信礼不说话。
“……”林瑾瑜有点烦,他点了支烟,冷静了点,道:“既然不说,狐狸尾巴就得藏好,我爸妈不可能睡我那儿,今晚肯定带我住酒店,我把钥匙给房东,等我们走了你得上去收东西。”
林瑾瑜的爸妈进他房间都会敲门,也不会在他不在的时候翻他的东西,可林瑾瑜要是在就不一定了,他妈说开柜子给他收拾东西,林瑾瑜总不能说不行吧?没理由啊,张信礼得在他妈妈看出不对之前找机会把他的东西全拿走,偷摸摸的,就像一见光死的透明人。
“等他们走了,有机会……”
林瑾瑜话还没说完,张信礼却道:“不用了,”他说:“我收拾东西就走了。”
林瑾瑜没反应过来,下意识道:“走?去哪儿?”
“回学校,”张信礼道:“我是来陪你过生日的,可是瑾瑜,你爸妈在我就不能陪你了。”
是啊,不说他不能陪了,永远不说,就永远都是这样。
林瑾瑜瞬间不是滋味起来,这才多久啊,张信礼又要走了,他很真切地体会到那种名为不舍的心情:“这么快,我本来还以为多少能抽点时间……多待会儿都不行啊……”
“我还要回去找工作,”张信礼说:“我的学费虽然有助学贷款管着,可张信和复读也要钱,我爸妈也不在家。”
林瑾瑜理解他,说起来自从谈了恋爱,张信礼每个月车票钱怕是都多了大几百。
他不说话了,张信礼和他一起沿路慢慢走着,想起原本安排满满,却不能一起去的地方、过得生日,他们都不太高兴得起来,林瑾瑜想缓和下气氛,便开玩笑道:“感觉咱俩跟约炮的一样,每次见面都是做那事,第二天走人。”
张信礼没笑,他看着林瑾瑜,只说:“会好的。”
爸妈那里会好的、他们之间隔着的漫长距离会好的,什么都会好的。
林瑾瑜想起刚刚的吵架,得亏在一块,这要是异地,尼玛肯定又冷战个三五天。
他在脑子里过了一下下学期的安排,忽然想起一茬来,道:“下学期你们是不是也实习了?”
张信礼道:“是啊,怎么?”
林瑾瑜也是下学期实习,他道:“你们是学校分配还是自己找啊?”
“有分散实习的名额,”张信礼不明白他为什么问这个:“怎么了?”
“我俩专业虽然不同,但是一类的,”林瑾瑜感觉自己脑门上有个电灯泡忽然亮了:“你要是自己找,咱俩可以找到一块啊,”他一拍大腿:“我去,我可受够异地恋了,跟419一样。”
理论上来说还真是可行的,张信礼想了一下:“……可以吗?”
“你拿到名额就可以,”林瑾瑜道:“反正这学期就出来了,到时候看吧……还有我爸那边,放假你来不来?”
“除了来还有别的选项吗,”张信礼道:“我不想让叔叔觉得我为了什么事在怪他。”
……我的爸爸邀请了我装作只是朋友的男朋友来家里吃饭?我去,这可真够乱七八糟的,林瑾瑜光想想那画面都打了个寒颤。
总之也没有更好的办法,林瑾瑜想了一路走来的种种,张信礼从最开始的完全逃避到和他确立关系,从闭口不言到主动对王秀说,再到刚刚……也许像他说的,他们需要一点时间。
“希望会好……”他自言自语道:“真的会好吗?”
他俩在这儿停了一会儿,那些卖花的小孩只管卖花,看见年轻的走在一起就哥哥姐姐地叫,也不管人家到底是不是情侣,林瑾瑜开玩笑逗了其中一个小孩几句,有点出神。
张信礼忽地叫他道:“瑾瑜。”
林瑾瑜茫然地回过头,印入眼帘的居然是一道鲜艳的红色,夜幕下,那些小孩围着张信礼,他不知什么时候真的偷偷买了一枝玫瑰。
暗红色的花瓣上是晶莹的露水,他在绚烂的霓虹灯下说:“送给你。”
林瑾瑜完全没料到这出,一瞬间瞪大了眼睛。
张信礼看他不大开心才买的,道:“送你,弥补不能陪你过生日的遗憾,要么?”
“……”林瑾瑜左右看了看,别的小情侣都忙着谈恋爱,没人注意他们,那群小孩则忙着卖花,只是看着他们笑。
他别扭片刻,一把拿过来,道:“不要白不要,我说……你该不会打算就拿这个当生日礼物糊弄吧。”
张信礼最近几个月剩的那点钱基本都搭进车票里了,林瑾瑜没注意,他最近几个月连烟都没见抽了。
他被林瑾瑜这么一问,踌躇了片刻,说:“瑾瑜,我……确实没有你家境好,如果我只有一枝玫瑰,你还会……”
那是他藏在内心深处的顾虑,每一次,当林瑾瑜去看他时,当林瑾瑜随手送他一些价格不菲的小东西时,甚至当林瑾瑜买冰激凌时,这种顾虑都深切地存在于张信礼的内心深处。
然而,他还没有问完,林瑾瑜便装作不耐烦一样道:“会会会会会会会,要不我拿一录音机录下来天天在你耳朵边上放得了,别说玫瑰,你就是只有一根杆儿,我也还是你男朋友啊。”
他本来也只是逗逗张信礼,没想到倒引得他想这个问题了,当即用没拿玫瑰的那只手拉过张信礼的手牵着:“走啊,我八点回去,没几分钟了你还不赶紧跟我腻歪一会儿。”
张信礼看着他,无声地捏了捏他握得很紧的手,那时候林瑾瑜对钱不钱的根本没有概念,他从来都没有缺过钱。
八点到了,就像灰姑娘的魔法终将消失,林瑾瑜在八点和张信礼道了别,那枝逗他开心的玫瑰他不敢拿到自己房间,而把它插到了楼下房东的花瓶里。
那枝玫瑰失去了所有的尖刺,孤零零地在瓷白的花瓶里等待凋谢。
第二天再回来时,张信礼的东西果然都已经不见了,那天林瑾瑜脱下来的脏衣服连着球衣都晒在了外面——张信礼走之前帮他洗了衣服。
他们以为一切都在计划之中,他们会顺利地实习、毕业,然后等到做好了充足准备,再和爸妈坦白他们之间所有的事情……但意外总是突然来临的。
正因为不在计划中,没有人能预料到,它才被称为意外。
林瑾瑜发誓,如果能够回到这个上午,他一定把那个叫小杰的打一顿,打个鼻血横流、半死不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