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堂哥压低了声音,道:“跟我你还瞒着啥,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谈的对象?人不大脑筋不少,还德云社,你可别跟我说是岳云鹏给你发信息说‘我很想你’。”
林瑾瑜有那么一秒大脑是当机的,正巧这时大堂哥给女儿编好了辫子,凑过来道:“你们聊什么呢?”
小堂哥说;“哎呀我跟你说,你不知道吧,他……”
说时迟那时快,林瑾瑜一胳膊抡过去,肘弯夹着他小堂哥的脖颈子,再使劲往自己这边一带,用一个“哥俩好”的动作生生卡得他把后半句话咽了下去:“没聊什么别的,就考研啊就业啊乱七八糟的,”他笑得特灿烂:“老生常谈了,哥你多陪陪爷爷他们,我找小堂哥说点事。”说完也不等他回话,拔了手机搂着小堂哥就往阳台走。
他爸抬眼见他放着暖气片不烤,偏要跑阳台去吹风,问了句干嘛去,林瑾瑜头也不回道:“一起抽根烟。”
一出玻璃门温度瞬间降了不少,小堂哥从他手底下挣脱出来,道:“你怎么跟躲教导主任的中学生一样,没必要的。”
“那个,哥,”林瑾瑜焦虑地踱了几步,最后撑在阳台栏杆边,道:“我没谈恋爱。”
“你这骗鬼呢,”小堂哥心里已经确定了,并且坚信不疑,他笑道:“还学会金屋藏娇了,我都看见她给你发消息了,啧啧啧那肉麻得。”
林瑾瑜打开自己手机看了眼,有点焦躁,说:“我真没……”
但他又无法解释那条信息,总不能是他亲爱的老父亲发给他昭示父爱的。小堂哥道:“是不是没谈多久,还没稳定所以不想告诉家里啊,唉这有什么,成都成了就看看呗。”
林瑾瑜说:“你别告诉其他人。”
“也可以不告诉,”小堂哥说:“不过好歹跟我通个气吧,让我也瞅瞅,帮你相看相看啊。”
倒是想给你相看,就怕你大吃一惊,相看不起……林瑾瑜道:“就……没在一起多久,你等等,等我自己相处一段时间好伐,别说,谁也别说!”
小堂哥觉得他反应有点过,为啥谈个女朋友这么抵触往外说,但当事人的意愿他还是得遵循的,于是道:“真搞不懂你,又不是高中生了,这好事儿啊,你爸妈知道得高兴。”
林瑾瑜想起他爸……呵呵,算了吧。
他再三叮嘱小堂哥别往外说,小堂哥答应了,林瑾瑜才开门回去,结果刚踏进门迎头就撞见他爸,林怀南道:“舍得回来了?不是说抽烟吗,哥俩聊什么呢。”
“没什么,”林瑾瑜从他爸身边过去:“冷死了,我烤暖气去了。”
小堂哥遵守诺言什么也没说,到晚上吃饭的时候,一家人坐在桌子上,推杯换盏,林瑾瑜和几个堂兄弟一起陪他爷爷喝酒,听老人家说话。
爷爷照例挨个问了下他们近来的情况,还是那些差不多的话,老人家总喜欢说差不多的话,这些话从前他也对张信礼说过。
不过今年又添了些新话题,那就是他俩还没着落的孙子的终身大事。这种话题开个头全家都会参与进来,这次还好有年长些的小堂哥顶着,主要火力集中在他身上,林瑾瑜就是个搭头,可饶是如此他还是听得一个头两个大。
小堂哥也顶烦这话题,可偏偏人家长辈是关心你,做小辈的还不能怎么的,只能赔着笑听着。
“不小啦,”全家人说:“有中意的该考虑啦。”
小堂哥:“嗯嗯嗯嗯嗯。”
“什么时候带个回来见见,成不成的先处着呗。”
小堂哥:“哦哦哦哦哦。”
林瑾瑜在一边埋头吃他的饭,兜里手机嗡嗡响了声,是张信礼在告诉他自己到了。
小堂哥正陷在猛烈的炮火攻击中,又瞥见林瑾瑜看手机,心里忽然酸起来,这个小家伙有对象装没有,丢自己一个人在这儿当话题……他敢保证,只要全家人知道林瑾瑜有对象,饭桌上的话题绝对立刻一百八十度大转弯,今年再没人叨叨他这孤寡老人的事儿了。
可刚刚答应了他不说的,这会儿也不好反悔……虽然他还是没明白这有什么好瞒着的。
“我说……”虽然不能往外说吧,但不妨碍他隐晦地旁敲侧击、模糊重点,小堂哥道:“怎么光问我一个人,小瑜弟弟呢?”
林妈妈道:“他还在读书,这个不急,等工作了再看。”
不管他们说什么,林瑾瑜都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他现在的心思已经全飞到车站去了,甚至开始在脑海里3d建模,把张信礼即将要走的道路一条条建构起来,算出总路程再除以交通速度,从而得出两人见面倒计时的时间。
小堂哥道:“哦~确实不急呢,是吧小瑜?”
他拿腔拿调、挤眉弄眼,林瑾瑜:“啊?呃,我不急,一点都不急。”
“唉,不过也快了,”小堂哥根本无从体会林瑾瑜面对这个话题时候的焦虑,在他心里,林瑾瑜不愿意说,大半还是出于一种恋爱不久的羞涩心理,颇有点“半推半就”、“欲拒还迎”的意思,因此他说得也犹抱琵琶半遮面,给人以强烈的暗示感:“赶明儿毕业了,直接现领一回来,哦,可能都用不着等到毕业,现成就……对吧?”
林瑾瑜看自己小堂哥的笑脸看得心惊肉跳,硬着头皮搭话:“……谁知道呢,这种事我真不急,倒是哥你赶紧着啊。”
他把话题扯回到小堂哥身上,自己把吃剩的骨头收拾到碗里,说:“那什么,我吃完了,有点事儿出去一下。”
林怀南道:“你给我坐着,陪爷爷说会儿话啊,人都在呢,怎么那么没礼貌。”
林瑾瑜急啊,他恨不得瞬间移动。林妈妈道:“全家都在,你去哪儿啊?”
“上街看看呗,”林瑾瑜说:“我这好不容易回上海,不想看春晚,想出去放烟花。”
那时候的上海城区还没全面禁放烟花,外滩新年倒数的时候会有漂亮的灯光表演。
大堂哥女儿今年三岁,一听“看烟花”瞬间拍起了小手,说:“想看烟花!”
年夜饭吃也吃了,小曾孙女闹着要看烟花,爷爷道:“看就看吧,叫他们都去,他们都是独生子,堂兄弟等于亲兄弟,这一年到头见不到几次的,有机会一起玩玩也好。”
大堂哥对烟花丝毫不感兴趣,只想保温杯里泡枸杞,好好养生,他苦脸道:“你饶了爸爸吧,多冷呀,囡囡不去外面吹冷风好不好?”
小孩不依,小堂哥说:“没事,我带她去吧。”
林瑾瑜不喜欢带小孩,这会儿也管不了那么多了,拉着他小堂哥,说声“拜”就去门口穿鞋,小堂哥牵着小孩,跟在林瑾瑜后面。
天晚了,林怀南把车开过来,送他们去外滩,并嘱咐早点回来。
林瑾瑜给张信礼发了消息,告诉他自己在外滩,一下车就噔噔噔往前走。小堂哥在后面道:“走慢点!你那么急干什么呀!”
林瑾瑜能不急么,他都恨不得起飞了,限流已经开始,中山东一路全是车,已经快走不动道儿了,隔几米就是维持秩序的交警、武警,挂着大洋钟的6、7、9号三栋标志性大楼外的轮廓夜景灯光全都亮了起来,夜色里,那一排建筑都仿佛镀着黄金。
小堂哥问他:“你一路闷头走,这是要去哪儿啊,”他道:“待会儿看灯光伐?”
林瑾瑜说:“嗯……小堂哥,跟你说个事儿,那个……我同学在附近我得去找一下他,待会儿看完灯光再跟你们会合行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