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信礼抓着他手肘,道:“瑾瑜!你别这么动不动甩脸子行吗?”
“谁甩脸子啊?”林瑾瑜说:“不是你甩脸子吗?你们两个都莫名其妙,他妈玩我是吧?你觉得我什么人啊?叽里呱啦说教那么一堆,我是那种……”他气上心头,脸也不要了,有多大声说大声道:“跟认识三个月的男人在卫生间搞七搞八的人吗!”
既气张信礼不分青红皂白叭叭他,也气好像无论怎么样都不明白他的心意,还气自己怎么这么怂,就是不敢明明白白告诉他。
天已经黑透了,这段时间拐角处虽然人不多,可总有三三两两的行人打这儿过,张信礼有点不安地左右看了看,拉着他走进清吧后方一条狭窄的暗巷,把他重重甩过来,道:“你知道你在干什么吗?”
“我没干,我什么也没干!”林瑾瑜说:“我就不喜欢他你不明白吗!”
“那就不要和他走那么近啊!”张信礼也怒了:“你现在不喜欢他,可是他对你有想法,你不喜欢他又为什么要和他那么亲密呢?”
“谁说他对我有想法了啊,”林瑾瑜觉得这简直无稽之谈:“我和他亲密,你又着什么急?”
“我……”张信礼说:“我怕你慢慢会喜欢他……”
林瑾瑜处在争吵的氛围中,气愤、失望、难过、变扭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以至于都忽略了‘张信礼自然而然地默认了男人可以喜欢男人’这个事实:“我不喜欢他!”他终于大声道:“我喜欢的是你!”
这声近似于咆哮的大吼炸响在漆黑无灯的巷子里,张信礼忽地静了。
“我喜欢的是你……”林瑾瑜好似终于卸下了什么沉重的负担一般,喃喃道:“只有你,一直……都是你。”
偶尔有黄白色的车灯扫过这方狭小、无人注意的空间,林瑾瑜没有抬头去看张信礼的表情,而只是抓着他上臂的衣服。
此刻,那些积压在他心底多时的怀疑如出闸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张信礼在看见林烨亲吻他时的种种反应、那些暧昧氤氲的瞬间和荷尔蒙涌动的晚上……林瑾瑜微微低着头,黑色的额发散落在他光洁的额头上。
他说:“你其实……早就已经知道了,对不对?”
张信礼不说话,从刚刚开始,他就一直不说话,不远处的酒吧一条街灯火通明,他们是城市里两个孤单的影子。
“你知不知道都不重要,”林瑾瑜自言自语一般说:“无论你知不知道……我都爱你。”
“你在说什么?”他感觉到一双手托住了他的手肘,张信礼的声音在他头顶响起:“别开这种玩笑。”
“我没有开玩笑!”一旦说出口林瑾瑜就再也停不下来,他憋这些话都快憋疯了:“不是开玩笑,我爱你,我真的……爱你。”
“听着,今天不是愚人节,不要弄这种莫名其妙的……”
林瑾瑜抬头看着张信礼一张一合的嘴唇,不由分说仰面凑上前去,突然而坚定地碰了下他的嘴唇。
张信礼好似瞬间失去了语言能力,所有的话语都消散无形了。
林瑾瑜离得很近看着他的眼睛,再次重复:“我爱你,现在相信了吗?”
张信礼的呼吸微微急促起来,他好像一瞬间变得慌张了:“你……你不爱我,”张信礼低声说:“林瑾瑜,你不能爱我,我们都是……”
“是什么?男人吗?”林瑾瑜自嘲地笑了笑:“我知道,你不能接受这种东西,你是不是觉得我特变态、特那什么啊。”
张信礼只是呼吸着,眼里神色复杂。
“说话,”林瑾瑜恶狠狠地盯着他:“我讨厌你总是什么都不说。而且就算你觉得我变态也没办法,是你把我变成这样的。”
“我不想这样的,”张信礼看着旁边的地面:“我不想这样……”
不想又怎么样,林瑾瑜也不想,如果人是一台精密的仪器,如果人人都能有意识地去选择爱上谁、不爱谁,这个世界大概就不会有那么多不得所爱的诗歌了。
林瑾瑜说:“别装无辜,现在说什么不想,那当初为什么要背我、为什么要教我剥葱、为什么要陪我、为什么要爱我呢?”
尽管也许只是像疼爱一个弟弟那样爱他。
张信礼只是喃喃道:“我不想……我控制不住……”
林瑾瑜并不知道他心里确切的想法,也无从得知张信礼此刻内心的种种挣扎与苦痛,他觉得张信礼在试图置身事外,是他一厢情愿生出这种不正常的爱的,不关张信礼任何事,全都是他,从来只是他。
咸涩的感觉填满了他的胸膛,像是海水漫过心脏,林瑾瑜推着他,恶狠狠地说:“你不想你不想……别说得好像自己多无辜似的,你才是始作俑者你知道吗!我想藏起来,永远藏起来,是你默许了的,第一次,那个你不记得的晚上……你敢说你对我从来就没有过冲动?”
如果他们从来没有过任何过界的身体接触,林瑾瑜也许不会有那么多奢望和幻想……那个不存在于张信礼记忆里的晚上是林瑾瑜越线的开始。
张信礼沉默着,他应该否认的,但他没法否认。
“我每次抱你的时候,你是不是都想碰我?是不是?”
在林瑾瑜越来越咄咄逼人的追问下,张信礼终于说:“够了,不是……不是这样的,那是错的,我们这个年纪太躁动了,不意味着……”
“不意味着你会有反应?”林瑾瑜上前一步,胸膛几乎贴着张信礼的胸膛,他茶褐色的眼睛反射着微弱的霓虹灯光:“你要试试吗?”
……
(以下you know~嗯……)
从最开始对自己的抵触、排斥,到后来的羞耻、逃避,再到求而不得的痛苦……林瑾瑜的心境几经变化,他害怕过自己不同于他人的地方,也厌恶过自己,但如今,一切好像都不那么重要了。
他们要分开了,爱也好、变态也好、恶心也好,再过二十天,一切都不存在了。
这种“过完今天没有明天”的心态往往使情绪激动的人陷入一种“恶向胆边生”的状态,抓住现在手里能抓住的,不去考虑任何以后。
所以当林瑾瑜再次吻住张信礼的时候,他没有任何犹豫、迟疑与胆怯,连同那个吻都是果敢的。
没有任何女孩的娇羞、妩媚与欲拒还迎,林瑾瑜就那么大胆而直接地吻他,唇面贴着他的嘴唇,手扣着他的脖子,令张信礼避无可避。
张信礼的鼻息轻轻喷在他的脸上,那是他非常熟悉的、男人身上的味道。
碎石被鞋面碾过,发出沙沙声响,张信礼下意识往后退了几步,手推着林瑾瑜的上臂,想让他停止这场错误的闹剧,可林瑾瑜与他针锋相对地抗拒着,跟着他的脚步往前,搡开他的手,只是全心全意地吻他。
张信礼的脊背随着一声闷响撞上暗巷粗糙的墙面,他目光向下,能看见林瑾瑜微微颤抖的睫毛和那双闭着的、漂亮的眼睛……这双眼睛总是意气风发,不像他见过的任何一双眼睛。
林瑾瑜搡开他的手,感觉到张信礼停止后退后,伸出舌头,在他嘴唇上很轻地碰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