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论严寒或者酷暑
nax nyi tat qyt map,shax nyi tat qyp op
无论伤痛还是苦难
ap jie lop, ap jiep lop, ap jie lop ap jie
都不要怕,不要怕,不要怕啊”
女孩和男生的声音完美形成八度最和谐音,肆意回荡在苍茫的山峦天地之间,这是林瑾瑜第一次听见这首叫《不要怕》的歌,他听不懂彝语,但仍然可以感受到歌里传递出来的情绪,那是一声原始而沧桑的叹息,无论生来周围的环境如何不温柔,也请不要害怕。
那时这首由莫西子诗创作的歌还和莫西子诗一样名不见经传,大多时候,只有彝族人和一小部分汉族人会在酒吧或者火塘边唱起它。而许多年前,当凉山他的族人们唱起它时,还没有人预见到今后这首歌将登上更大的舞台,并将整个彝族音乐也一同带入世人的视野。
数百人的合唱声势颇为壮观,原生态的嗓音粗犷而豪放,与林瑾瑜从前爱听的悲情或者欢快的流行歌曲截然不同,孩子们的口弦古老而热烈,月琴娴熟,手鼓咚咚宛如年轻的心跳。
男男女女们开始绕着篝火围成圈跳达体舞,这种集体舞动作简单奔放,不必具备任何舞蹈基础也能参加。
林瑾瑜被木色拉起来,一路搡着加入了人群里,木色拉着他跟其他人一起跳舞玩耍,拉龙弹着口弦踩着步子跟在他们身边。
林瑾瑜发现他的口弦声热烈而灵动,技巧纯熟,是所有人里弹得最好的。
“嘿,”木色挽着他,道:“听傻了?怎么话都不说。”
“啊,没,”林瑾瑜道:“想不到拉龙还会这个,还弹得这么好。”
木色嘿嘿地笑,露出两排牙花:“那当然了,他可是我弟。”他问:“你会不?”
“噫……你们会的我都不会,”林瑾瑜说:“不过我会别的。”
木色本就属爱玩的那拨,听他这么说一下来了兴致,也不问林瑾瑜,立刻把手卷成喇叭,朝周围大声喊了几句什么,让大家都停一停,欢迎新来的客人给大家表演节目。
人群啥事爆发出一阵十分捧场的欢呼,木色不由分说抓着林瑾瑜,对他道:“来嘛来嘛,表演一个。”
???
林瑾瑜压根没想到彝族人性子火热直接,一下就来了这一出,这回可算是赶鸭子上架,他连连往后拖道:“咦咦咦咦咦,等等等等等等!”
“等个啥哟!”木色说:“走,到中间去!”
“我没准备好!”林瑾瑜抓狂道:“我很久没拉过了!而且我没拿琴啊!”
“这有啥,”木色直接打了个呼哨,支使他弟弟去帮忙拿琴。
拉龙得了命令,放下口弦一溜烟跑了。
林瑾瑜之前把琴放张信礼房间地板上了,那地方十分显眼并不难找,不多时拉龙便提着那只黑色的琴盒来了。
这下眼见没了推辞的理由,林瑾瑜这只被赶上架的鸭子霎时间紧张到不行,一连声说:“我我我我我我我……”
“别害羞嘛,”木色搂着他道:“就是玩玩,开心一下,你那是啥琴,也给我们听听看。”
林瑾瑜道:“小提琴……可是我真两个多月没拉了。”
“才两个月,算啥?”木色不由分说把他往人圈的最中心一推,大声给他加油道:“热轧!你最棒!”接着又用彝语向周围喊:“尊贵的客人害羞咯!给他点鼓励!”
于是大家都哈哈哈哈地开心笑了,无论男女老幼都为林瑾瑜欢呼着,七嘴八舌地给他鼓劲。
林瑾瑜的耳尖不由自主地微微红了。篝火散发出暖烘烘的热量,烘烤着他的脊背,林瑾瑜目光四下瞟了瞟,看见底下三四排,不近不远的地方,张信礼静静地坐在夜色里看着他。
作者有话说:
ps:曲目一《硕诺山》来自山鹰组合,老鹰吉克曲布,风格比较传统老派,原版前奏伴奏选用手鼓、口弦和铃铛等彝族传统乐器,为啥叫这个名是因为传说硕诺山是很多彝族家支的发源地。
曲目二《不要怕》词曲莫西子诗,发行原唱为山鹰组合,黑鹰瓦其依合,比较偏民谣风,原版前奏伴奏选用古琴、木吉他等流行乐器。
第74章 生日(4)
他紧张得心一个劲砰砰跳,冲张信礼使眼色,想对方给他解围。然而出乎他意料的是,这回张信礼只坐在原地环着膝盖看着他,并没有丝毫要站起来帮他劝和的意思。
林瑾瑜在心里小声腹诽:你大爷的,到关键时刻就掉链子,要你何用!
全村寨的人都聚在篝火边看着他,在这样好奇而隐含期待的目光注视下,林瑾瑜也不能长时间傻子一样站在原地什么都不做,那样未免太尴尬了。
他其实倒也不是没有上台表演的经验,小时候学琴从考级到区 、市少儿表演参加得说多不多,说少也不少,只是那些都有大量的时间给他准备,让他死磕表演的几首曲子,像这样这么仓促地赶鸭子上架还真是头一回。
林瑾瑜抱着微薄的希望再次瞟了张信礼一眼,后者还是坐在原地不为所动,连姿势也没变一下。林瑾瑜只得认命接受现实,他谦虚地说:“好吧……但是我拉得很业余。”
他把琴盒放到地上,打开盖子拿出里头那把他退休多时的小提琴和琴弓,侧背着篝火,向周围比了一个“嘘”的手势,示意大家安静。
很多小孩有样学样,学着他朝周围嘘,人群纷乱的欢笑和交谈声渐渐小了下去,只剩下些零碎的低语。
林瑾瑜继续耐心地等待着,很快那些零碎的低语也逐渐小了下去,最后彻底消失了。漆黑的夜空下一片寂静,只有篝火偶尔炸出的细微噼啪声。
林瑾瑜斜对着篝火站着,炽热的火风烘烤着他的半边脊背和侧脸,他在寂静中说:“给我一块毛巾。”
人群开始悉索而动,一块帕子不知被谁掏了出来,在人们的手中传递,很快被递到了林瑾瑜手里。
那方手帕上黑、蓝、黄、红色的手工花纹繁复,是林瑾瑜所不认识的古老刺绣。他把那方帕子叠成合适大小,夹在琴与自己贴琴的下巴之间。
好在先前手痒试过手了,音也校过,因此林瑾瑜只稍稍在先前的基础上微调琴钮便很快试好了音准。
所有人都目不转睛地注视着他,无人说话也无人走动,在这样略显庄重的氛围中,林瑾瑜垂下眼帘,轻轻吸了一口气,右手持弓,涂上了松香的马毛摩擦着金属弦,琴音便如泉水般不急不缓,奔流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