办公室空旷,因而让落地的声音都有了微弱的回音,徐晏驰的嗓音在这样的环境下显得很磁性。
他语调是公事公办的冷清,有些许并未着力掩饰的不耐,说的内容,让正做事的梁橙不由自主竖起耳朵。
“他和什么样的女人谈恋爱我没兴趣知道。”
“我为什么要管。”他从喉咙里低嗤一声,极具讽刺意味,“我不记得自己有过一个这么大的儿子。”
“这么容易犯心脏病,就少管点闲事。您要实在太闲,不如用所剩不多的生命做点慈善。毕竟你造的孽也挺多的。”
八卦是刻在人类基因序列上的天性,梁橙即便不是有意偷听,也听到了不少。
她也没想到来干个活,能听到这么劲爆的东西。
他到底在跟谁讲电话?听起来是个长辈,怎么口气这么不敬重?
要管谁谈恋爱?他自己才二十五,都能和女人恋爱的年纪,那得多大一个“儿子”?
梁橙满脑子都是好奇的问号。
徐晏驰的私人关系,于她而言同样是非常重要的信息,说不定可以成为一个打败他的入手点。
想得太入神,没注意到徐晏驰的电话是何时挂断的。
后来听见哗哗的纸页声,她回过头,看到他人倚在办公桌上,正在翻看那份资料。
他个子高,长身而立时挺拔如青杨,此时微屈腿斜倚着桌子,便显得散漫许多。
春寒威力强大却不持久,气温回升迅猛,这几日直逼三十度。
他没穿外套,白衬衫的扣子松着两颗,清早光线在他周身包裹一层和煦温吞的淡金光,那种散漫里便又染上几分温润的清爽。
徐晏驰总是对她的目光很敏锐,梁橙刚瞥那么一眼,他就抬起眸。
有过“对视”经验,再被逮住,她已熟练许多,若无其事转回去。
翻页声又响了一下,接着是他慢悠悠的嗓音,和方才电话里透着恹怠的漠然很不相同。
“强迫症?”
梁橙愣了一下,视线落到手里正要摆进队列的最后一个杯子,才明白过来他的问题。
其实是有一点,不过这点小毛病在梁橙看来很常见,网上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有强迫症。
她不认为值得当回事,也提防徐晏驰,才不会把自己的小弱点透露给他。
毕竟让一个强迫装抓狂的办法,可是太多了。
“没有。”她一本正经道,“我只是让办公室保持整洁。”
梁橙做完所有的事,最后去整理办公桌,他头也没抬,斜靠着桌沿低头看资料,神情专注。
顺手将手里用来勾画的笔合上,放回笔筒。
梁橙瞥了一眼,收回。
又瞥一眼,收回。
等把桌面上的文件都收拾好,她极其自然地将笔筒里那支被他倒放的笔拿出来,重新放回去。
这动作并不引人注意,但当她做完抬起头,正正撞见徐晏驰的目光。
他似笑非笑,目光从笔筒抬起,轻缓滑上她脸。
他是故意的,这一点不需要证据就可以断定。
梁橙一脸面无表情,心说你可真闲。
意外的是,徐晏驰睨她片刻,并未就此话题深入,转而拎起另一个:“在公司适应吗?”
梁橙有点意外他会问这个问题——主要是没想到他会问这么正经的问题。
想来这是上司对下属表示关心的一贯模式,就像见面问候“how are you”,仅代表寒暄,并不需要知道你真实的境况,回答“fine”就行了。
于是她也是这样做的。
“挺好的,大家都很友善。谢谢老板关心。”
徐晏驰捏着那沓被黑色文字与彩色图表填满的a4纸,慢悠悠道:“没什么,你用那么期待的眼神看我,关心一下应该的。”
梁橙:“……”
她什么时候期待了?她那眼神像期待吗?难道不是鄙弃?
她甚至开始认真地怀疑,这人究竟是视力存在问题,还是解读能力有偏差。
但他明明又那么敏锐,连无人在意的小细节都能察觉。
人在屋檐下。
想想自己处境,为免再次得罪他断送卧底生涯,梁橙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恭敬一些——
“老板,您真体恤下属。”
徐晏驰轻挑下眉,对她的马屁欣然受之:“确实。”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