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么,”对面很平和一声笑, “可是我听说并非如此。”
于是他也问,“是么?”
“唉,”杜渐成叹,“至少杜家祖辈一直在南城,上百年。有些话, 还是能探听来的——你把北面儿一片家族的产业, 都并去成悦底下了。还是子公司,是不想被我发现吗?”
程京闻并不意外。
“是,”他平淡地答, “也不是。我要是去替您拔了他们的根,成悦我无所谓。只是到时候, 唯独杜家没有受累,他们反应过来, 鱼死网破, 您也不会好过。”
杜渐成不再笑了。
厉声, “于是就把他们都归到你下面——程京闻, 你是想和我作对吗?”
“没有兴趣。”他仍然不咸不淡,“只是怕您再一次反悔,留了一些余地。”
对面一时缄默。
片刻,“是么?”
“我对你们挣来抢去的产业没有半分兴趣,”他的手指绕上杜窈一圈细软的发,“我只想要她在结婚的时候,至少,有亲人能来观礼,能来祝福。所以——希望您这一次能遵守约定。”
“……你倒是比我这个做父亲的还要好。”杜渐成默然,“你的要求,我和常宁其实已经同意了——毕竟,是我们的亲女儿。你也比四年前更有资格,所以也没必要反悔。过年这几天有空,你可以和她回一趟南城。”
“多谢。”
程京闻掐了电话。
低头,怀里一对鸦色的睫毛尖儿乱动。立刻拿指腹轻掸一下。
似笑非笑,“还装?”
“……你说话太大声了嘛,”被抓包。小姑娘心虚地睁开眼,“我又不是故意偷听的。”
他哼笑一声:“都听见了什么?”
杜窈顿时脸一红。
脑袋埋得更低,是真的羞赧成一团。声儿又软又怯,“……结婚。”
“噢,”他沉沉地笑。杜窈伏在怀里,便感觉胸腔一阵愉悦的轻振,“专听见这个了?”
大概是捉弄意味太浓。
杜窈一噘嘴,“什么啊——谁要嫁你。说得好像已经要操办了似的。”
他笑,“你不愿意么?”
“就不。”她眼儿一瞪,“你和我父亲到底打了个什么赌?”
“不是赌,”他的手指没进乌顺的发里。拨弄两下,“是约定。”
“嗯?”
“你不是一直好奇,四年前我临时改变主意的原因么。”他声音平淡,“你父亲先前与我赌,你会选家还是选我——是我胜了。本来,他该接纳这一件事。我们也无需私奔,可以正大光明地在一起。”
“可是他反悔了。”
“还在这一份赌约上加了四年的期限,不允许我去找你,也不允许告知任何人。”
“恰好,当时程家破产。烂摊子抛来我头上,讨债的人成日的闹——还去了老爷子家里。于是,他再提出丰厚的利益。既替公司清了债,甚至还予我了一份对赌协议,给公司一个翻身的机会。”
“所以你就答应了?”
“嗯。”
“程京闻——你怎么回事?”她听罢。挺不高兴地一翘鼻尖,“我还以为别有他情。结果,你还是因为那间破公司反悔。他们对你那样差劲,你竟然还去签对赌协议。你真是,真是……傻死了!明明该和我一起离开——我父亲那样宠我,到时候肯定乐意哄我回去,我磨一磨,他肯定会答应。我们也不用分开这么久……”
“不,”他说,“我一定要答应。”
“要是这样走了。我在外面能做什么——当一个普通职员,或者再幸运一些,一个经理?我可以做一个普通人,平凡地过一辈子。但是你不应该。至少,不应该为了和我在一起这一件事,抛下拥有的宠爱和富裕。”
杜窈一怔。
仰起头,看他。视线短促地在半空一碰,心尖儿都软了半截。
“程京闻……”
“所以,我想配得上你。”他俯下身,“这样至少,能够让你做一辈子的公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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往后几天,杜窈很忙碌。
在工作室做research book,咖啡店与打印机两点一线的度过。通宵是常事,便把酒店钥匙留给了程京闻——他已经把行李搬过来,与她一起住了。
杜窈打了个哈欠。
面前叠了七八只纸杯。里面,还有一点咖啡干涸的痕渍。
她捏瘪,扔进垃圾桶。
“我先回去了。”
“好,”giacomo头也不抬,“记得把材料图找齐,发给我。”
“嗯。”
乘上电车。太困,差一些坐过站。走进酒店,更是松一口气,昏昏欲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