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沐老公没吭声,在陶醒想离开的时候,他忽然又叫住他:“陶教授,如果,我是说如果……我老婆真的需要肝移植,到时候可不可以,可不可以……”
他磕巴了好几次,像是实在不好意思说。
“没关系。”陶醒见过的病人多了,能猜到他的顾虑,鼓励道,“有任何问题,你都可以提出来,我们做医生的,肯定是以病人和家属为先。在法律法规允许的前提下,能做到的,医院一定尽力。只是,即便是亲属捐肝,也要先配型,不是谁的肝都能用。”
“好。”左沐闭了闭眼,一咬牙快速道,“要是我老婆真的需要肝移植,到时候能不能麻烦你们告诉她,我做过匹配了,但是不合适?”
老专家显然没想到他会提出这个要求,微微愣了下。
“我不是不想救我老婆。”左沐老公赶紧解释,“可是,如果我们都上了手术台,下不来,到时候家里的老人怎么办?谁照顾呢?如果我不去捐肝,她心里肯定又会难受……”
黎清壹脑子里“嗡嗡”直响,没听清后面左沐老公又说了什么,也没听到老专家的回答,大脑乱成一团。
她跟着左沐认识已经好些年了,虽然不常见左沐老公,但一直知道两人关系非常好,他们连孩子都没生,就是想过二人世界。
在今天之前,黎清壹一直以为,他们就是爱情最美好的样子。
当然,理智点来说,左沐老公说的也没错。
很现实的问题,生大病要用很多钱,家人需要照顾。如果两个人都出事,谁来挣钱,谁来养家?
抛开这些不谈,即便左沐老公只是单纯不想捐肝,她也可以理解。
毕竟是在自己身上摘一块器官下来,虽说肝脏可再生,可风险也不小,捐肝的人也可能下不了手术台。蝼蚁尚且贪生,谁不惜命?
问题是,现在左沐的检查结果还没出来,老专家也说了,肝移植是最坏的结果,说不定只需要手术就可以。
所以,何必这么早就做这样的决定呢?
往好了想,左沐老公或许不是怕死,只是比较理智,提前做好防备。
毕竟他哭得那么厉害,看着是真难过。
可黎清壹心里还是梗得慌,像堵着一口气,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如果她是左沐老公,她做不到在有机会救自己另一半的情况下,试都不试就放弃,那她余生可能每天晚上做梦都会梦到这件事情。
如果她是左沐,她不希望另一半捐肝救她,她也宁愿自己伴侣好好活着,能照顾好家人。可是,前提是,另一半有任何事情,都直接告诉她,不要有隐瞒。
难道这就是男人和女人的区别吗?
裴弦不跟她说他曾经暗恋过一个人的事,是不是也是怕她难受?
老专家和左沐老公都离开了,黎清壹才回过神来,转头看了眼方绍熹。
“回去吧。”方绍熹转身朝医院外面走,“既然结果还没有出来,我明天再过来看小沐。”
两人沉默着往外走,这次连黎清壹都顾不上太阳不太阳了,到了医院门口,两人都是满头大汗。
“这件事情……”
两人同时开口,又同时闭嘴。
他们想问的,都是这件事要不要告诉左沐。
瞒着她,心里过意不去。
告诉她,又怕她难过。
黎清壹忽然发现,自己也没办法做到事事坦诚,这让她心里更堵了。
“算了。”方绍熹最后道,“暂时不要说,先等结果出来看看。”
黎清壹点头,两人垂头丧气地各自离开。
黎清壹刚回到白溪家,就接到白溪的电话,说她今天要加班到很晚,让她不用等她吃饭。
白溪不回来,别说吃饭,黎清壹对任何事情都提不起兴趣。
她窝在沙发上,拿手机搜肝移植。
看了很多资料,心里却越发空荡荡的。
看着看着,手机弹出来一个消息提示,是裴弦发来的,问她在哪里。
黎清壹看着那条消息,愣是不知道该怎么回。
可能是她太久没回,裴弦等不及,直接打了电话过来。
黎清壹接起来,硬着头皮故作淡定:“我刚到家,不想出门了。”
“我在你楼下。”裴弦说。
黎清壹顿了下,跑到卧室窗户朝下看,果然看到裴弦站在树荫下,手里还提着什么东西。
她没办法,只得挂了电话下楼。
裴弦将手里的东西递过来,黎清壹一看,是玫瑰酒酿小汤圆,鼻子顿时就有些发酸。
她到这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多喜欢裴弦,之所以一直拖着不问,无非就是不想分手。明明才认识不到一个月,在一起才几天时间,她怎么就陷得这么深呢?不过,这也让她更加坚定了等这件事情结束,就和裴弦说清楚的决心,不能这样下去了,长痛不如短痛。
“心情不好?”裴弦注意到她表情不对,伸手将人抱在怀里。
黎清壹下意识想挣扎,他却又问了句:“是因为你们左老师吗?”
黎清壹挣扎的动作一下顿住,像是终于找到一个发泄的借口,拼命点头,放任自己在裴弦怀里哭出来,还抽抽噎噎地问:“左老师的检查结果,都出来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