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秀芳一家想要拿回鱼塘,但是他们并不肯拿粮食来换。而且,村里自从歌舞团那晚之后,就一直吵吵闹闹,各种掰扯不清,李秀芳整日在家里闹家庭革/命。田生财自顾不暇,根本没有办法去管鱼塘的事。
事情被任非凡料中了。歌舞团一开始确实是唱歌跳舞的,听说为了表演效果,田正辉还从他家里的太阳能蓄电池里接了电线给舞台提供电源。当晚迷离的灯光让许多田家村的男人看花了眼。
到后半段快要结束的时候,歌舞团十几个漂亮的女人在舞台上一字排开。个个穿着暴露,妆容精致,年轻又凹/凸有致的躯体特别吸人眼球。主持人在一旁明码开价,只要两斤白米,就能把台上的任何一个女人领回家里过一晚;只要给歌舞团200斤白米,就能带走任何一个女人,以后都归出大米的村民。
当下就有很多村民心动。李秀芳的丈夫田生财也给了两斤大米要了一个女人。李秀芳阻止不及,当场就大闹起来,要去挠那女人的脸。旁边的男性村民纷纷帮忙拦阻,田生财得以成功将女人带回了家。
为着这事,李秀芳一连半个月,都在家里闹腾,根本就没有心思去讨什么鱼塘。田生财那天尝到了滋味,越发不耐烦李秀芳的霸横粗鲁,心心念念着歌舞团的人下次什么时候再来。李秀芳快气疯了,整天在家里摔打碗盆,打几个孩子出气,几个孩子被母亲打得多了,又听田生财想要娶个新的老婆,纷纷向父亲那边倒戈,把李秀芳气得呛,天天在村头巷尾喊着要上吊自杀。
村里有名的大龄光棍田家鑫,当晚也用两百斤大米买了一个女人回去。田家鑫的父亲田富对这个蠢儿子都快绝望了,都是被他妈惯的!第二天就把女人送去给了堂哥田富刚,换了一百五十斤大米回来。虽然损失了五十斤大米,可现在天气冷,地里的作物不长,根本没收成,多一个人家里就多一份负担,能挽回一点损失是一点。
田富刚两个女儿死了之后,家里就只剩下他和李雪梅,李雪梅整天在家里以泪洗脸,田富刚领了女人回来,她也不说他,只是每每看着田富刚哭。若是以前,田富刚还会感到内疚,可是家里刚刚死了人,田晓楚的死亡还把家里五百多包大米存粮弄不见了,家里是一团糟乱,李雪梅还当她是以前那个衣来伸手饭来张口阔家师奶,只知道哭,田富刚见了就生气,恨不得上去扇她两巴掌,哪里还会怜惜内疚?行事越加肆无忌惮,青天白日就拉着那个买来的女人在房间里翻云/覆雨。
李雪梅心里苦,又不愿意让外人知道自己家的丑事,强撑着笑脸对外说那个女人是买回来干活的,关上家门就躲起来哭,呜呜咽咽的像是鬼哭声,闹得旁边居住的村民都以为是田晓楚、田晓丹的冤魂回来了。
田家村好几户人家因为歌舞团的到来成了一锅乱粥,但是更多的女人选择了沉默,大多数当晚买了女人村民还是理智的,一夜风流之后就把人送了回去。
在田家村吵吵嚷嚷的时候,五十辆卡车,载着五百多个衣衫褴褛的男女,缓缓开进了田家村的路口。
车队在山脚下的篮球场前面停下,十个背着枪的士兵跳下来,让最近的一家住户去把村长叫来。
卡车停下后,车上的五百多个男女陆续下了车。他们站在篮球场上,看着周围的景色,神色既害怕又期待。
从昨天开始,大批北下的流民陆续涌进了县城。县城能够容纳的数量有限,无法安置那么多临时人口,短暂的会议商量过后,大佬们就把难民分流,给下面的乡镇硬性摊派了指标。乡镇又往下面的自然村摊派,给每条村子强/制性制定了接收的人数。
这五百多人,就是上面安置在田家村的流民。
在携家带口堆满行李的人群里,三个分别背着一个背包的男人特别的显眼。
这三个风尘仆仆的男人也随着众人跳下了卡车。其中一个男人左右眺望了一下,还算满意周围的环境,他向惊疑不定的田家村村民探听了田原远家鱼塘所在的方位。而后,就带着身后的两个男人往北岭走去。
因为不熟悉四周的路,带路的男人还走错方向拐到了田维家鱼塘所在的山头,等问清楚情况了,才知道田原远的鱼塘在对面,自己走错了路。
“江哥,你说姓曾的,真的跟那个田原远是兄弟?”跟在男人身后的一个清秀少年,压低声音问他旁边的高壮青年。
“是不是很快就知道了!”江哥的眉头皱着,显然也起了疑。
“我看他八成是骗我们的。”清秀少年撇撇嘴。
这姓曾的在路上信誓旦旦地保证只要他们护着他到了他兄弟家,就给他们一百斤大米,可哪有人连自己兄弟家在哪都不清楚的?
带路的男人并不知道此时身后的两人已经对他起了疑。他看着不远处山坡上白色的风叶和高大的围墙,心里狠狠地松了一大口气,脸上露出了如释重负的笑容。
半个月风餐露宿,总算是到了!
他回过头,笑着对身后的两人说道:
“到了!”
第60章
任非凡正在喂坡下大门后面的狗狗,猛然听到坡上狗狗冲着堤岸叫的吠声,打开大门朝外一看,三个背着背包的男人正朝自家大铁门走来,当下就闪身出去。母狗停下了吃食,动作灵敏地跟在他的身后。
之后任非凡把大铁门一阖,挡在门前,大声喝问那三个男人:“喂,站住!你们三个,哪里来的?来这里想干什么?”
“你……”带路男人眼前一亮,快走两步,伸出手去握任非凡的手。任非凡眼疾手快,警觉地躲开了。
带路男人第一次被人这样对待,感到无比尴尬,勉强笑道:“你就是我兄弟田原远吧?我叫曾梓黎,爸爸叫我来找你……”
“放屁,谁是你兄弟!我爸早死了!”任非凡一听,顿时就知道眼前这个攀亲戚的家伙是谁了,只是知道男人的身份并没有让任非凡高兴,反而让他更加不悦。
“这里没有你的兄弟,少攀亲认戚!赶紧给我滚!”任非凡一点也不客气地喝道。任何让田原远难过的人他都不想让对方好过。
曾梓黎满怀信心和期待地过来,却被人这样对待,心里憋火。他何时被人这样呼呼喝喝地对待过?只是现在情势不明,他不能意气用事,便强忍着怒火问道:“那你是谁?田原远呢?叫他出来!”
“我没有义务回答你,赶紧滚,不然我放狗咬人了!”任非凡拍拍母狗的脑袋,瞪着曾梓黎的目光不善。
曾梓黎站在原地不肯走,脸色难看。他好不容易才来到这里,怎么能不清不楚就被人赶走?
在遇到流民潮以前,曾梓黎还很乐观,从他家坐火车到他爸户籍所在地的县城,不过8个小时,然而火车行驶到中途的时候,大雪降临了。纷纷扬扬的雪花自空中落下,非常漂亮,却成了一道所有人都意想不到的催命符,气温降到了一个可怕的程度。
裹上了所有能找上的衣物,依然冷得瑟瑟发抖,牙齿打颤。大雪冰封了去路,救援的队伍不知何时才会到来,白茫茫的寒天雪地里,没有食物,没有保暖的衣物,连飞鸟都不见踪影。乘客们在列车长和乘务员的带领下,在冰天雪地里徒步行走,长长的队伍蚁行在苍茫的白色世界里,渺小得仿佛随时会被漫天的大雪掩盖。
好不容易出了大山,来到附近最近的一个小城市,却一直滞留在当地。大雪中断了交通,他们这些南下的乘客,车站只给出了等待这一个选项。有妇孺的大多选择了留在当地,也有人选择了转乘其他交通工具,先到附近的城市,再找新的交通工具。
曾梓黎和一群年轻人一起,包了一辆面包车,去了最近的一个小镇,原打算进去休息一晚,第二天再找新的交通工具,却不料小镇戒了严,根本就不允许他们进去,送他们过来的面包车把他们送到,转头就开走了。进不了,回不去,他们只好背着背包继续往前走,最后在一个小村庄里落了脚。
这样兜兜转转,时而乘车,时而走路,时而遭遇戒严,时而允许通行,一路往南,往南方走的人越来越多,渐渐汇聚成了一股流民潮,最近的城市终于承受不住压力,军队派出了一辆辆军用运载卡车,按照流民们各自的目的地登记造册,将他们运往了最近的县城、乡镇。
原本预计不过一日的路程,硬是变成了长达半个月的流浪逃难,曾梓黎一路过来,身上所有值钱的东西都已经用了出去,三天来只吃过两个馒头,身上只剩下半瓶矿泉水,支撑着他的,只有路途的终点,他后爸田坤说的,他素未谋面的兄弟田原远的家。
在曾梓黎的设想里,既然田原远是当地人,那他家里肯定有温热的开水、干净的衣物、柔软温暖的被铺、热气腾腾的新鲜饭菜。
而这些,正是他现在最为需要和极为渴望得到的。
怎么可能被眼前这个不知道是什么东西的乡下人说几句话就打发走!?
他身后的江哥和清秀少年对视一眼,江哥上前一步,高大健壮的身躯,如同挺拔的青竹一样沉稳:“你好,这位先生,可以打扰你几分钟吗?”
任非凡将视线移到他身上,这个男人身材高大,走路却轻盈无声,呼吸绵长,可见不简单,很可能是练家子。再看他的外貌,五官立体,轮廓坚毅,气质宽厚,态度不亢不卑,充满了男子汉的气概。
站在他身后一步之遥的少年,也是眉清目秀的相貌,虽然冻得脸青唇白,但也难掩俊秀。
因此,任非凡决定听听他想说什么。
“你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