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宜见她嘴唇上抹了胭脂,以为她是怕蹭掉,就没有再劝,招了一旁的小丫头过来,吩咐道:“给六姑娘送一碗,她最是馋了。”
胡云莹笑着说:“你们姊妹感情真好。”
长宜并未否认,笑了笑却没再说话。
过了一会,外头的小丫头进来回禀:“三爷过来了。”
长宜正在吃秋枣,心想父亲怎么这会子来了,他早上跟她说要去良乡拜访他的授业老师,回来的倒是早。
傅仲儒打着帘子进来,看到屋子里坐着面生的女眷,步子顿了一下,走上前给傅老夫人行礼问安:“我不知道母亲这里来了客人。”
他刚下了马车,门房的人就说老夫人让他过去寿宁堂一趟,他想也没想就来了。
傅老夫人笑着道:“无妨,都是咱们自家人,这位是给事中胡大人的夫人,时常来府上替我解闷儿。”
傅仲儒就朝胡夫人点了点头,胡夫人上次在寿宴上远远见过傅三爷一面,见他一身文人打扮,看上去并不怎么显老。
长宜起身叫了一声‘父亲’,胡云莹也跟着站了起来,傅仲儒望了她一眼,笑着问长宜:“你箱笼收拾好了?”
“收拾的差不多了,都搬去了倒座房,明儿一早再搬到马车上去。”长宜点头,和傅仲儒介绍胡云莹:“这位就是女儿所说的那位朋友……”却见胡云莹脸色微红,双手揪着帕子,似乎是很紧张的样子。
长宜不由皱眉。
傅仲儒温和的朝胡云莹笑了笑,胡云莹没想到傅仲儒这样儒雅俊朗,红着脸低下了头。傅仲儒觉得她怪怪的,但到底是长女才结识的朋友,就没有说什么,和傅老夫人说:“儿子就先出去了,晚上再来给母亲请安。”
屋子里有女眷,他一直待下去也不好。
傅老夫人摆了摆手道:“你去吧。”
等傅仲儒走后,胡云莹神情才放松了些,拉着长宜的手说:“你父亲可真年轻。”当初胡夫人和她提到继室一事,她心中还不痛快,没想到傅三爷竟一点儿都不显老,看上去又稳重又儒雅。
长宜望着她娇羞的脸庞,霎时如堕冰窖。怪不得胡云莹今日这番打扮,而外头的婆子明知屋子里有女眷,却还是没有拦着父亲,让父亲闯了进来。
那日傅长容跟她说祖母手里有个合适人选,她没想到竟然会是胡云莹。
傅太夫人看到胡云莹的反应却很是满意,虽然三子年纪大了些,但论样貌也算是俊朗的,又是五品的府同知,也难怪胡家想攀这门亲。但胡夫人再想把侄女嫁过来,也得他们傅家同意了。
胡夫人又坐了一会,方带着胡云莹回去了。
长宜魂不守舍的回到闲月轩,青竺听说了这件事,愤愤的道:“我原以为她是诚心想和姑娘结交的,没想到却是个表里不一的,当初她接近姑娘只怕就存了别样的心思。”
饶是木槿也忍不住埋怨了声,她看长宜脸色不好,劝道:“姑娘,这事还不一定成呢,您别太难过了。”
说着看了一眼青竺,青竺也跟着劝:“她那样性情的,老爷定然瞧不上。”
长宜也不知道说什么是好,她当时满心以为人家是想和她结识,却不曾发现另有别情,人家哪里是想和她做姐妹,分明是想做她的继母。
不过这事还是得看父亲的,就算祖母再觉得合适不过,父亲若是不答应祖母也不能强逼他娶妻。
夜幕降临,一辆青帷马车缓缓停在徐府门前,万春打着灯笼在门口等候,看到车上的人挑起车帘下了马车,连忙上前道:“四爷,您回来了。”
徐衍上午在文渊阁直房值班,下午又进宫给皇太孙讲了半晌的经义,眉间隐有惫倦之意,他回猗园换了一身常服,方才去了清心堂给徐太夫人请安。
徐太夫人刚用过晚饭,丫头婆子们正在撤饭菜,看到徐衍过来都低下头行礼,徐太夫人坐在黑漆螺钿的罗汉床上,见到幼子很是高兴,笑着道:“你怎么今儿个回来了?”
徐衍给徐太夫人行了礼,坐在一旁的红木圈椅上和徐太夫人说话:“下午的时候去了一趟贡院,就顺路回来了。”他抬头看到炕几上的匣子里装了一沓抄好的经文,不由皱了下眉头道:“母亲眼睛不好,怎的又抄起佛经了,您若是要供奉,叫底下的丫头抄就是了。”
“不过抄了几张经文,我也是闲着没事,总不能老是坐着无所事事的,你也不来看我,打发时间罢了。”徐太夫人招了崔嬷嬷进来,吩咐她去厨房做几样素菜,又笑着和徐衍说:“你还没吃饭吧,正好在我这里用了,陪老身说说话。”
虽说大兴就在皇城脚下,但算起来也有一个时辰的脚程,他从贡院出来就已经很晚了,一路赶过来倒也有些饿了。没一会厨房就送来了饭菜,徐衍净了手坐下吃饭。
徐太夫人静静望了一会四子,几个儿子中,她最对不住的就是四子了。当初她生徐衍的时候已经三十有五,兴许是年纪大了,体质不好,徐衍刚生下来的时候小小的一团还不足五斤,还从胎里带出了热症,小的时候总是体弱多病的。
那时候徐老太爷因病过世,她一人操持内院外院,顾不得管徐衍,有一次徐衍伤寒,人已经烧的昏迷不醒,好不容易拣回一条命。
她长兄说,这孩子就是体弱,让他带出去锻炼几年就好了,她那时候也是没有法子,一狠心就让长兄带着刚满六岁的徐衍去了台州,在卫所待了几年,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病果真好了。
四子从小就聪慧,三岁的时候就跟着老二开蒙了,九岁那年入族学读书,从未让她操过心,十四岁时考中经魁,名动顺天府,不过教他的梅翰林却让他再过三年下场,他也倒听话,十七岁参加春闱,果然大殿传胪。
在翰林院待了六七年,得皇上看重升到正四品的少詹事,说来也算是仕途顺畅,只是感情上一直没有着落。她也不是没有催过,可老四却没这方面的想法,她再着急又能怎么样。何况还有那一档子事。
徐太夫人也不想自个太啰嗦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今天傅老夫人和郑二太太过来看我,傅家的三丫头倒是个手巧的,给我做了个抹额,十分精巧。”
徐衍手上顿了一下,又听徐太夫人说:“那三姑娘是个好性的,说来傅家几位姑娘中我倒是最中意她,就是早早的没了母亲……”说到这里就没说了,实则她有意傅三姑娘做她的孙媳,不过老二家的自有打算,她这个做祖母的也不好插手。
“今儿我听傅老夫人说,宜姐儿已经定下了亲事,是保定府知府家的公子。”徐太夫人想起前不久四子就去了一趟保定,问道:“你可见过那家公子?”
第22章 老四啊,你就不打算在身边添……
徐衍慢慢放下了手中的筷子,侍立在一旁的崔嬷嬷眼尖,连忙叫了下人进来伺候,徐衍漱了口,脸色方才缓和了些。
他在保定待了那么久,自然是见过程淮的,此人资质尚可,为人处事却不太活泛。他前阵子倒听说过沈夫人尚在世的时候,程傅两家有意结亲,但后来不了了之。傅家怎的就突然和程家定了亲。
他不由蹙眉,拨着茶盖的手微微一顿,敛眸道:“程大人为官清明,程公子也算得上是一表人才。”
徐太夫人也就随口一问,听四子这样评价程家,觉得傅家的眼光还算不错,就不再说这件事了。
屋子里一时安静了下来,套间暖阁只有他们母子二人,徐太夫人看到四子放下茶盏,眉心微蹙,搭在椅扶上的左手有一下没一下的轻叩着,似乎在盘算什么。
徐太夫人就问:“可是朝廷里出了什么事?”
这些日子坊间一直在传皇上要启用赵王挂帅征战漠北的消息,四子这些天也一直在边镇来回奔波,看样子这场仗是一定要打的,但到底要谁执掌元帅金印,还一直没有个确切说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