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久违的阴暗想法又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若是能够早点儿驾崩,那还是早点儿驾崩的好。
不过他也只是想想而已。
他可不像老三、老五他们那么没有脑子,有什么想法都写在脸上。
他很会忍耐,也很会等。
为此,他决定再给景慧帝请个好郎中瞧瞧——试问现在宫中,还有哪个郎中比这位金神医更好呢?
毕竟,面对着连太医院老院判都束手无策的病例,他都是一片成竹在胸的模样,就冲着这一点,他就比那几位太医强多了。
正所谓久病床前无孝子,宣袚明明盼着景慧帝赶紧驾崩,却偏偏做出一副大孝子的模样,但凡有个医者名气不错,那就一定要带去给景慧帝试试。
看看这都着急得病急乱投医了。
那万一若是遇到没有真才实学、只知道吹嘘的假货,不小心治死了,那让他们偿命便是,正好提体现出来他是个多孝顺的太子了。
宣袚的算盘打得挺响亮,因为生怕项锐这个“神医”不肯去,他还专门准备了一套话术准备劝他去。
哪里想到,项锐原本就很想找个机会去看看景慧帝的情况,这一下正好是歪打正着,哪里有不去的道理。
只是,就算是想去,也不能表现出来。
他便故意在那里推脱——“原本只是看一位,现在如何又要看两位”。
他这种装模作样的腔调实在很是让人头大,奈何宣袚就吃这一套——他一向多疑又敏感,若是他一提项锐就满口答应,他肯定就要怀疑项锐别有用心,反倒不放心他去了。
正是因着摸透了宣袚的这一个特点,项锐就故意做张做势,闹腾了好一会儿,才勉强答应了。
原本都说好了,回来安顿一下冯婉就去给景慧帝看,没想到就在这个时候,那下宫女香雪又哭着跑出来喊了一句“姑娘又晕了”。
好么,这么一来,不单是宣袚,就连项锐都有点儿急了。
忙赶回室内查看,却见到冯婉不过只是睡着了,这才松了口气。
项锐又装模作样地号了一会儿脉,吩咐香雪下去熬些参茶、药汤之类的东西,然后才跟着宣袚出去说话。
这一次照旧还是先说冯婉的病情。
好转是肯定的。
之前是动不动就晕倒,现在么,虽然也是动不动就睡过去,但是好歹是睡过去而不是晕了,这就是很大的进步嘛。
宣袚听着虽然不是很认同,但是也不敢反驳——因着项锐说的也的确没错。若只是睡着了,那可能只是身体虚弱,总比之前那种不明原因的昏迷好多了。
反正,只要撑过大婚仪式就行了。
想到这里,宣袚少不得又跟项锐强调:“后日就是大婚的正日子了,劳烦金神医,您老一定要让太子妃到时候能自个儿起身参加仪式才好。”
其实话说到了这里,他已经算是又做了让步。
本来定的大婚的日子是明天的,这就又推了一天。
而且本来说的是把冯婉给治好,现在也放宽到了只要能起身就行……
这要求可真是够低了。
不过项锐却还是面露难色,只能说自己尽力。
宣袚也没为难他,毕竟冯婉之前是什么情况,他也很清楚,只要人还有那口气儿,其他的也不能再多要求了。
他甚至都已经暗暗准备了一个备用计划——反正新娘子都是要盖着盖头的,太子妃也是一样,大不了到时候就找个人替她去。
他看那个近身服侍冯婉的小宫女就不错。
不但身材跟冯婉差不多,连模样儿都有几分相似,做个替嫁宫人刚刚好合适。
宣袚这里把什么都想好了。但是这些方案肯定都没有冯婉亲自上场来的好。
所以他少不了还是得跟项锐赔笑脸,求着这位“金神医”给冯婉好好看一看。
见到这老头儿把脉诊了,药开了,这才多少放心了些。
然后就是要带着这老头儿去给景慧帝看病了。
自然如同意料之中的一样,要再耗费一番口舌了。毕竟这老头儿的脾气又臭又硬,若是用上位者下旨那套,根本就说不通,少不得又要低三下四些了。
不过这些自然都是要记在账上,等到这老东西没有了利用价值,看他要怎么处置了他方才高兴。
宣袚在那里暗暗下了决心要好好折磨一番这死老头子,但是面上却一直带着客套讨好的笑容。
项锐虽然完全不吃这一套,也甚至凡事过犹不及,便就随意推脱了几句:
“原本说的是给里头那位娘娘看,若是给圣人看,那又是另外的规矩了。”
项锐不知道是一时入戏太深,还是单纯地看宣袚不顺眼,总之,他又半真半假地拿了半日乔,这才总算答应跟着宣袚去了景慧帝的寝宫。
说来也奇怪,他越是这么作妖,宣袚对他的态度就越恭敬——大约是宣袚总觉得只有有真本事的人才会有这么多事儿吧,也可能是心里早就在算计事成之后到底要把项锐给凌迟了还是扒皮了,反正,现在是拿他没有办法,那就行了。
如此,一个下午很快就过完了。项锐也如愿以偿地见到了景慧帝,了解了他的最新情况。
别看项锐是这副样子,他也不是对医术完全一窍不通。
当年在寺院的俗家弟子生活还有少年时代在西北战场上的拼杀经历,都少不了处理伤患的例子。所以基本的医理还是懂的,这也是他敢直接以“神医”的身份入宫的原因之一。
技多不压身,反正气势做足了就完事儿。
然后他就被景慧帝的模样给吓了一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