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仿佛看到了一切的伊始,又仿佛一眼望到全部的终末。
不知不觉,林小鸢沉浸忘我,然后想起了许多许多。
林鸢的孤独、委屈, 倔强和不服输的努力。
林小鸢的幸运、顽皮、无忧无虑和备受宠爱。
她忽然想起慈蔼的外婆,在每一个孤寂难眠的夜晚将年幼的她抱在怀里, 一遍遍的轻声哼唱童谣。
简陋的老屋,破旧的窗户, 房间的角落堆满整理好的纸壳和压扁的空瓶。
煤油灯的灯光昏黄微弱,说不定下一刻就会熄灭。
祖孙两依偎在狭窄的单人床上,林鸢忍不住的想, 爸爸妈妈为什么不要自己?
她听着外婆的哼唱, 垂覆的视线里映入一片褪了色的、打着补丁的大花床单。
这画面深深印刻在她的脑海里, 直到亲身确定父母的无视, 直到外婆去世,直到拿着清大通知书走进名校,直到被最后念及的一点亲情背叛, 她重获新生……
此一时, 林小鸢忽然又想起了那画面。
它清晰的浮现在脑海中, 展现在眼前, 简陋得令她自卑的同时又温暖得无可替代,过往被沉淀下来的情绪再一次搅动了起来,化作对外婆强烈的思念,从她的心间爆发,在五脏六腑里不住翻涌。
林小鸢无从控住,热泪蓦地涌出,痛得哭不出丁点儿声响。
又在这时,耳边响起外婆哼唱的童谣,沙哑的调调,轻轻缓缓的,带着点家乡口音,算不上多连贯,偶尔还会在中途卡壳儿似的停下来,却总能神奇的抚平她内心所有的不安。
“天蓝蓝,白云朵朵飘,风吹来啦,吹来啦,小小的风筝也飞起来啦,飞到蓝天上,飞进白云里,飞啊飞,飞啊飞……”
……
回过神时,泪流满面。
神鸟的鸣叫越来越近,林小鸢也在这漫长而又短暂的过程中品尝了悲和喜,痛过之后,彻底释然了。
她抬起小手,用袖子擦掉脸上的泪痕和眼里的湿润,茫茫然的扭头向身旁,模糊的视线逐渐清晰,男人早就在望着她了,目光包容有爱。
“爸爸……”林小鸢又想哭了。
“九凤的叫声会让人想起过去最美最痛的经历,从中得到新的领悟。”烛龙伸手安抚的摸女儿的头,“不怕,都过去了。”
林小鸢吸了吸鼻子,瓮声瓮气地:“嗯!”
烛龙宠溺的笑笑,忽而叹道:“我们小风筝哭得伤心伤意,唤都唤不回神来,要不是爸爸亲眼见到,都不知道我女儿曾经受过这么大的委屈。”
末尾这句话,他是望着谛听说的。
只差没明说了:我不知道是什么经历,但你一定知道。
林小鸢心里咯噔了一下,一股凉意从脚底板直窜到天灵杆儿!
谛听淡淡然给自己倒酒,金樽凑到嘴边,喝之前,嗤笑了声:“不就是一口吃的,小的没出息就算了,大的还跟着瞎起哄。”
烛龙信了,好气又好笑的扭头看回女儿,忍不住捏她肉嘟嘟的小脸:“相信爸爸,只要爸爸在,一定饿不着你!”
林小鸢抓住机会,握紧拳头:“信爸爸!”
对话间,黄金轿辇近至眼前,一道白色的流光从它正后方蓦地夺出,来到莲台之上盘旋。
九凤神鸟,一身纯白的羽翼,尾羽尤其的长。
它的身体都完全展现在众人眼前了,那如同光带的、丰富的长尾绕过了红灯笼,还有大半隐没在夜空里,点亮了云层。
神鸟倨傲的昂着玲珑的头颅,长眸之中流淌出金芒。
当它飞入黄金轿辇,比眨眼还快的瞬间,新娘身着金红嫁衣,成为金车里璀然的灯芯,光芒万丈!
人界的婚礼充满热腾腾的烟火气,山海界的婚礼则是一场顶级的视听盛宴。
林小鸢都看呆了!
原来‘一千里的头纱’指的是九凤姨姨本形的尾羽。
她又听大伯和爸爸轮番解说,对于鸟族,尤其凤凰而言,尾巴上最长的几根羽毛一直都有特殊的意义。
行礼时,九凤就赠了一根给秦关,给他感动得当场眼湿湿,差点哭出来。
礼毕,吃吃喝喝,谈天说地,宾主尽欢。
按照北极柜的婚嫁传统,婚礼开始前,女官们便在宫殿各处藏了许多东西。
仙山特产蜜饯,上古传下来的妙趣术法,拥有特别效用的奇花异草,绝版的古籍,市面上买不到的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
林小鸢自然不能放过丰富腰包的大好机会,吃饱喝足,拉上云琅一起去寻宝。
他两是有战略的,沿着外墙里侧找起,不去花园、阁楼那些显眼的建筑凑热闹,果然小有收获,走个几十一百米就能发现带喜字的红色锦带。
不到半小时,已经找到好几样。
绣着锦鲤的团扇,长得像铃兰但夜里会发光的花朵,可以装下一百立方水的琉璃瓶,疑为上古某位帝君写的游记复刻本,还有吃一颗三天不饿的浆果……
林小鸢不独吞,溜达到九凤姨姨和秦关姨父的喜殿,那就是终点了,不管得了多少好东西,她和云琅对半分。
北极柜还有个传统,类似人界的闹新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