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哼,如今你有心事对我都不说了,你瞧我,可是什么事都跟你说的。果然你认识了那么多美人,对我这个旧人就生分起来了。”
宋嘉盈环抱双臂,假作怨念,拿眼睛斜着看祝陈愿,又哼了一声,“你的小心思我还不明白,定是又在心里藏了很久,现在才露出马脚来被我看见。你不说,那就别说。”
见她还不说话,自己败下阵来,拉着她的衣袖,眼巴巴看着,“你就告诉我吧,你不说我得好几天都睡不着觉。”
祝陈愿最怕她这样胡搅蛮缠,心里动摇,别扭地说道:“是左边那个朋头。”
打马球的两队都会选出朋头,先进行一场小打,左队的朋头是裴恒昭,而右队的是陈怀。
宋嘉盈来回搜寻,才看见手执彩画手杖的裴恒昭,她眼神还不错,此时犀利地打量着,光看相貌,真是举觞白眼望青天,皎如玉树临风前。
她就算再挑刺也无法否认,样貌确实不错,至少与祝陈愿很相配,不过她倒要看看,这人除了相貌,到底是怎么入她姐妹眼的。
宋嘉盈憋了一口气,跟她悄声说道:“我现在看看,这人还有哪里好的。你等我看出点名堂来再跟你说。”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人多了去,样貌好有什么用,有些还是绣花枕头一包草呢,白给人都不要。
要是被她看出点不好的东西来,宋嘉盈指定得骂醒祝陈愿,在她心里,岁岁配个王公贵族都使得,不能被区区皮相给蒙蔽了眼睛。
她努力瞪大双眼看场上的比赛。
场上,两队的朋头相隔不远,裴恒昭知道旁边的是陈怀,面无表情地拿帕子擦拭自己的球杖。
倒是陈怀挑眉一笑,添了几分邪气,“你就是裴恒昭?”
明明是疑问,他却格外笃定。
裴恒昭侧头看了他一眼,没停下手里的动作,冷漠回他,“正是。”
两人互相看对方都莫名的不顺眼,陈怀上前一步,将球杖抵在手底下,扯出一个笑容来,嘴里一字一顿地说道:“听说你为人正派,文采斐然,最是君子不过。怎么,也会被女色所惑?眼睛就差没掉出来了,这难道就是所谓的伪、君、子?”
陈怀的语气很轻快,却又包含嘲讽和轻蔑,意图激怒眼前的少年郎。
若是真如他所愿,三言两语就被激怒,那,呵。
毕竟他可不是平白无故来的汴京,他姨母陈欢的一封书信让家里挂心,给岁岁挑选夫婿的事情自是重中之重。
信里写了看中一人,各方面都不错,就是不知背后为人如何,放心不下,不知家里有什么好方法,能够试探一二。
家里人最近都忙,且手段花招都没有陈怀来的多,自是指派了他这个小霸王过来一看究竟。
若是好,那就再商议日后,只看缘分如何,若是不好,自然不能入火坑,得另寻他路。
连着打探和跟了不少天,倒是真让他发现了有意思的事情。
裴恒昭恍若没听到这些中伤的语言,反而勾唇浅笑,语气平静,“我什么时候说过自己是君子了,且,陈郎君难道就坐怀不乱,遇见美人也必是目不旁视,那想必圣人这个名号合该用来称呼你才是。”
他转过身,将球杖握在手上,翻身上了马,居高临下地看着陈怀,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何必与我费口舌之争,便是赢了又如何,更何况,你也说不过我。倒不如打一场,也好让我这个伪、君、子心服口服才是,我要是输了,你想说什么都随你。”
裴恒昭自小除了读书以外,马球射箭练武样样都不落下,很少有人能在这上面胜过他的。
他自然不怕,语气坦然自若,在外人看来,两人好似都是在心平气和话家常一般,从面上丝毫看不出来剑拔弩张。
陈怀抬眼看他,扯扯嘴角,笑得那叫一个“情真意切”,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到时候输了,可别哭鼻子,不然我可不会怜香惜玉。”
裴恒昭收起笑,淡淡地瞟了他一眼,聒噪。
左队的朋头先打球,若是将球过门入孟则为胜,右对的则向前阻止。
他手执彩画球杖,等小童放好了球,裴恒昭稍微调整姿态,没有丝毫犹豫,球杖将球打到远离地面,两朋开始争夺球,只等将球送到再次朋头杖边。
陈怀自是不甘示弱,快马扬鞭,从数人中间直接超过去,找准角度用球杖将球踢到彩门的远处,那里又是红队的腹地。
得意洋洋地看着裴恒昭,想看看他究竟是不是只能耍嘴上功夫。
裴恒昭挑眉,他握紧缰绳,驰骤如神,从围着自己的红队快速撤出,改由从弯道骑着马到前面,风将他青色的衣袍吹得猎猎作响,马上的身形却岿然不动。
很快陈怀也追了上来,与他并肩同行,速度不落下乘,嘴上却不饶人,“你怕不是只有这点子能耐。”
裴恒昭懒得应他,没有继续上前,而是猛地调头,双脚夹住马腹,单手牵绳,俯身往旁移去,眼神快准狠,脸上神情坚毅,球杖将球从别人的杖下勾出来,驰骤击拂,风驱电逝。
他一直左右闪避,哪怕陈怀过来抢,他依旧稳操胜券,临近了门前,一棒直接入孟,球飞旋在门上,良久才落地。
一时,都是叫好声。
裴恒昭转头看一旁的陈怀,做了揖手礼,嘴上不急不缓地说道:“陈郎君,承让承让,看来,还是我这个伪君子技高一筹呢。”
陈怀不得不承认,这小子还是有点能耐在身上的,不是那种穷酸气满身的人。
他才不会夸裴恒昭,阴阳怪气地说了一声,“如今你是赢家,自然你说什么就是什么。”
他昂头,牵着马准备离开,才刚拉缰绳,腿夹住马腹,底下的马就跟受了惊一般,开始往前狂奔。
陈怀心里一惊,大喊让他们让开,手上紧紧拽住缰绳,血迹渗出,狂马却一丝一毫都没有想停下的意思。
眼见就要往边上的看台冲去,陈怀做好了跳马的打算。
就在众人惊慌逃窜之时,裴恒昭却反其道而行之,一拎缰绳快速跑了过来。
等靠近狂怒的马后,他迅速脱下自己的外袍,准确抛在马的头上,遮住双目的马看不见后,渐渐停下步伐,驻足不前。
裴恒昭不喜欢幸灾乐祸,而是指着马上流血的地方说道:“马在行进过程中受伤,你夹住它受伤的地方,才会让它狂奔不止。以后遇到此事,只需用衣服蒙住它的眼睛,就不会再走了,不必生拉硬拽,除了受皮肉之苦,也不能让它停下半分。”
他利落地翻身下马,接着说道:“你手受伤了,骑着我的马去那边疗伤,我牵着它去上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