瞧着眼前一步步走向自己的卫韫玉,他眼中藏着难以散去的愧意。
他知道此次入京生死难料,可他不得不去。其实原本生死于他而言,并无多少所谓,只是因为有眼前的卫韫玉在身边,他才更渴望活着。
卫韫玉什么都没有问,她没有问他的决定,没有他以后如何,她只是淡淡叹了声,启唇道:“药里放了糖,你快些喝,冷了药效就不好了。”
祁陨接过药碗,抿唇喝药。
卫韫玉低眸将一个药瓶系在他腰间玉佩处。
“这是郎中配的药丸,是补血养体的,往后你便是再忙碌,每日也都要记着用一粒,我叮嘱郎中在药丸中加了蜜汁,不会苦的。”他边系着药瓶,边低语道。
刚刚喝完汤药的祁陨手上动作一顿,明白卫韫玉已经猜到了自己的决定。
*
入夜后的金陵格外安静,祁陨勒马回首,遥遥望向院落内卫韫玉房间的窗棂。
烛火昏黄,女子的剪影留在窗纱上。
祁陨望了一眼又一眼,最终还是纵马离开。
马蹄声远去,紧闭的窗棂被人自内打开。
卫韫玉扶着窗,抬眸望向远去的祁陨。
良久良久,直到祁陨的身影消失在视线中,方才放下窗来。
她知道祁陨此次如今,是绝对不会让自己随他前去的,所以并未开口。可她却也不可能安心缩在这金陵城中,毫无挂碍的受着他也许丧命长安,换来的安宁。
卫韫玉侧眸,视线落在桌上的帏帽,帏帽旁还放着她已经打包好的包袱。
她缓步行至书案前,提笔给陈阙留了封信。
祁陨此次离开金陵,必定交代了陈阙的人看住自己,可这金陵的将军府,陈阙怕是还没有卫韫玉熟悉,陈阙在此当值还不足一年,卫韫玉可是在这府衙里呆了五年。
况且她眼下也恢复了内力武功,若是想走,陈阙是绝对拦不住的。
卫韫玉在信中告诉陈阙,她会去洛阳和陈瑛回合,若能求得宁安公主相助,她会和陈瑛一道领兵围了长安。若是不能,纵使单枪匹马毫无胜算,她也会舍命救祁陨。她还告诉陈阙,她不是什么闺中手无缚鸡之力之力的娇小姐,要他不必担心,更不要告诉祁陨,以免乱他心神。
卫韫玉在这个深夜,悄悄从将军府的暗道离开了,陈阙在次日从府上送膳的下人口中得知此事是,看着下人送来的书信,连连叹气。
“罢了,派一波人追上卫世子,不必拦她,听她命令,沿途护卫她安全便是。”陈阙吩咐道。
最先离开金陵的陈瑛,头一个到达了目的地。
他刚到洛阳城里,便往宁安公主府赶去。
记忆里花团锦簇的宁安公主府,此时竟有些凋敝,来来往往的除了府里的下人外,便只剩郎中了。
陈瑛早在京中便听闻宁安公主近年来缠绵病榻,许是时日无多,他原以为这是宁安公主为避祁湮疑心装出来的,如今一看,只怕便是装的,也有六七分是真的病了。
毕竟这位公主,比先帝还要年长,先帝都已驾鹤西去了,她自然也不及当年硬朗了。
“陈瑛自金陵来此,特来拜会宁安公主,劳烦通禀殿下。”陈瑛勒马停在公主府门前,翻身下马上前同门房道。
金陵?九殿下不是在金陵反了吗?门房一听金陵,心下微惊,却还是应下往府内通传了。
宁安公主所居院落里,檀香梵音和药炉子的味道交杂,门房传来的通禀声在房门外响起,里头的宁安公主连咳了数声。
这位昔日叱咤朝野的公主殿下,如今也已是迟暮之年了。
“阿悠,去请他过来。”公主的声音自内室病榻上传来。
这位唤作阿悠的,正是公主的亲信嬷嬷。
这嬷嬷应了声是,随即便起身往外去了,传话的人赶忙将吩咐传到府门,陈瑛也被门房领着往府内走去。
宁安公主府,说是公主府,其实却是洛阳的一座行宫。宁安受宠,先帝为登基前,便得了这行宫做府邸。
陈瑛跟着门房往里走去,远走,问道的药味儿便越来越重。
待行到公主寝居的院落时,药味到了最盛。
那嬷嬷正立在院门处,见他行近,行了一礼道:“老奴见过陈大人。”
陈瑛离开京城前,已官至京城禁卫统领,这声大人倒也担得起。不过这位嬷嬷是宁安公主身边的老人,陈瑛自然不可能受下她这一礼。
他上前扶起嬷嬷,关切问道:“听闻公主病了许久,不知眼下,可有见好?”
领着他的奴才摇头道:“哎,原是好了许多的,可自京中……哎,这病便愈发严重了。陈大人,随老奴来吧。”
话落,领着陈瑛踏入内室。
房内药味更重,陈瑛没忍住,咳出了声。
“屋里药味重,陈大人受累了。咳咳。”说话连说带咳的,正是宁安公主。
“无碍,多谢公主关怀。陈瑛如今已离了京城,为旧主效命,九殿下给公主写了一封信,吩咐陈瑛亲自送来。”陈瑛说着,将那封信从袖中取出,递给嬷嬷,由那嬷嬷呈给永安公主。
嬷嬷将信送上前,永安公主打开信来,低眸细看。
祁陨在信中,要她洛阳数万兵马。
看完信后,永安公主低叹了声,却并未开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