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话还未落,祁陨便拿起她手边这碗豆汁,送到她唇畔,声音慌乱道:“你快喝快喝,不许再说话了。”
卫韫玉咬着汤碗的边沿,一口口咽下豆汁,祁陨往她口中灌着,不知轻重,些许汁水顺着她唇畔溢出,淌到祁陨指腹和虎口处,卫韫玉刚将碗中豆汁喝完,祁陨瞧着手上白色汁水,好似被烫到般,忙将汤碗放到食盒里。
瞧着他这奇怪行径,卫韫玉暗道了句怪,懒得和他计较。
马车从金陵城的小院里,驶向运河码头,车内的一男一女,一个红着耳垂靠在车壁上不敢瞧身边人,一个气呼呼扭头懒得理人。
……
就在卫韫玉和祁陨两人往码头赶去时,一只昨夜从金陵酒楼飞出的鹰,也到了长安帝京。
这鹰是祁湮驯养,一批十余只鹰,只养成了这一只,留在金陵城中。
卫韫玉死时,卫老太君之所以那样斩钉截铁的怀疑祁湮,便是因为这只鹰。
这鹰是皇室所驯养,用作监视朝臣,历代皆只有皇帝和储君能养,因其野性过大,屡次伤人,甚至闹出过将朝臣啄目的例子,先帝刚一继位便将其圈养废用,不再用作监视朝臣。
卫老太君年轻时曾经亲眼见过这鹰啄了一朝中臣子的双目,因此对这鹰记忆犹新。
她已经近三十年未曾再见过这鹰了,却在五年前的那一日,突然发觉自己孙女身边始终盘旋着只鹰,赫然便是三十年前啄朝臣双目的那鹰的模样。
原本卫老太君并未怀疑是祁湮,她以为是先帝对卫韫玉起了疑心。
谁知,那日先帝宣她入宫,将几名暗卫送与了她,要她务必安插在孙女身边。
先帝并未明说缘由,只是告诉她,是为了卫韫玉的安全考虑。
至此,卫老太君方才明白,是祁湮养了那鹰,用来监视卫韫玉。
他对卫韫玉的防备,从那时起便已是可怕。
因着这事,卫老太君对祁湮始终心有芥蒂。
若不是卫韫玉恢复女身后回到京城,身边没有了那只鹰,卫老太君便是死,也不肯让孙女入宫的。
她原想着,为帝者难免多疑,好在孙女无事,祁湮也消了疑心,没有再用那鹰监视她,见孙女执意入宫,不忍她失望,未曾提及这事,也不曾阻拦她入宫。
却没想到,到头来,孙女还是死在了深宫之内,帝王手中。
当初卫韫玉恢复女身回宫,陈阙主政东南,这只鹰,被祁湮留在了金陵,继续监视陈阙。
不过陈阙暗卫出身,行事分外谨慎,此前从未露出丝毫马脚。
只是,祁陨和卫韫玉此番来到金陵,陈阙的行踪,才被那鹰发觉不对。
一只鹰盘旋在天空,又极擅隐藏,何人能察觉不对,便是陈阙,暗卫营最为顶尖的暗卫,因为从未见过这鹰,也并未察觉到什么。
昨夜卫韫玉和祁陨去了那酒楼,那只鹰,如今正是那酒楼的店主喂养。
卫韫玉在踏出酒楼房门时,初时几步,是未戴帏帽的,是祁陨追了上来后,才为她戴上。
这鹰,便瞧见了未戴帏帽时,卫韫玉的容貌。
这畜生可是盯了卫韫玉五年,自然不会认不出她。
原本只是盯着陈阙,没想到真牵出了祁陨,连带着竟还有一位和死去的先皇后生的一模一样的人,那酒楼的店主是既惊又喜,当夜便让这鹰去了长安帝京,给皇宫之中,如今御殿龙座上那位送信儿。
就在卫韫玉和祁陨的马车行到码头时,这只鹰,也已经飞到了帝京宫苑。
第37章 (捉虫)
长安城宫墙内,崔太后正在宫门外院子里懒洋洋晒着日头,一掀开眼帘,突然见上空飞过只鹰。
那鹰个头不算大,在日光之下更显得渺小,可崔太后却在瞧见它的那瞬,猛地从贵妃椅上做了起来。
这位养尊处优数十载的太后娘娘,几乎是瞬间便脸色煞白。
“快,跟着那鹰,瞧瞧它去哪了。”她声音满是惊惶吩咐身边伺候的奴才。
最先动作的是她平日里最为亲信的那大太监,可崔太后却在瞧见他抬步欲追上去时,将其拦了下来:“你莫去了,换个年纪轻脚程快的跟着。”
口中说是换个年纪轻脚程快追这鹰,实则崔太后却是怕那鹰发狂,伤了她心腹亲信。
一旁候着的奴才里,有个平日里便极爱冒尖的,以为这是难得在主子面前露面的机会,当即就抬步追了上去。
他紧跟着那鹰,眼瞧着鹰越来越往皇宫正中的方向飞去,直到飞到皇帝御殿窗外,停了下来。
这奴才撑着膝头,气喘吁吁的缓着气,还未缓过劲来时,前方那鹰突然回首冷凝了他一眼。
下一瞬,破空声响起,那鹰快如闪电般啄去这奴才一目。
戳目之痛,让那奴才凄裂的喊叫起来。
与此同时御殿的门窗同时被打开,那只鹰扔下方才啄掉之物,白喙带血飞入御殿中。
而御殿内则走出几个内侍,捂了那奴才的口,将人拖了下去。
鹰飞入御殿,就落在祁湮肩头。活脱脱便是被驯养的乖顺模样,丝毫也瞧不出方才啄人眼目的血性。
祁湮侧首瞧着肩头这畜生,微有讶异。
自卫韫玉恢复女装归京后,他便将这畜生留在了金陵,用作监视陈阙。
留下这鹰在金陵让手下人养着时,祁湮叮嘱过,如无万分紧急之事,不可放这鹰入京。
眼下这鹰竟飞了回来。他眉眼沉沉,隐隐有了猜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