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神明造就的如斯美人,远非人力能彻底改变。
祁陨的脸庞在卫韫玉手中被捣腾了两个时辰,卫韫玉遮了他眉眼的冷意,又将他薄唇改厚了许多,肤色也染重了些,除此之外,能修饰的,她都动了。
可这般费力之后,眼前的祁陨,仍旧是个俊俏郎君。
不过幸好,他同自己的真容已有了不少变化。
眉眼的冷意被遮掩,平添了几分温和。冷白的肤色此刻如同暖玉,多了些人气,少了些苍白。
“呼。”卫韫玉长出口气。
祁陨闻声掀开眼帘,有些纳闷的看向卫韫玉。
易容而已,不过是在脸上用手捣腾,怎么还能累着?未免身子骨太弱。他心道。
易容自然算不得体力活,可给他易容,却也不是个轻松差事。
卫韫玉随手拿起桌案上的镜子递给他:“喏,镜子,你看看还可以吗。”
这是卫韫玉从自己的棺椁中带出的水银镜,人的面容在这镜子中要比铜镜清晰许多。
祁陨接过镜子,映了映自己的脸,发觉格外清晰时,下意识将镜子反转,打量了番。
随后,他指腹抚过铜镜背后的纹路,喃喃了句:“卫世子待你倒是疼爱。”
中原之地,水银镜只此一面。祁陨是认得这镜子的,这是他当年远征突厥之时所得的水银镜,辗转托人送到卫韫玉手上,却并未让她知晓自己所赠。
那时他想,卫韫玉也是个小姑娘,小姑娘大抵骨子里总是爱这些妆扮物件的,他不能赠她衣裳水粉珠宝绫罗,只能赠她一面梳妆镜。
却没想到,兜兜转转,竟又见了这镜子。
“殿下说什么?”卫韫玉未曾听清祁陨所言,问道。
祁陨摇头,不再多言,只是说:“没什么,我说,化的尚可。”
“那是,我的手艺自然不差。”卫韫玉得意道。
话落端详了易容后的祁陨一番,好生欣赏了一番后又道:“不过殿下生得极好,纵是易容,也掩不住您的容色。”
祁陨倒是头一回听人如此直白的赞他生得好,脸上不自觉便染了红,使得本就如暖玉般的肤色,更添几分红。
他清咳了声,撑着桌案起身,同卫韫玉道:“沈姑娘先回房歇息吧,今日晚间我们便动身离开。”
祁陨一副送客的作态,卫韫玉自然是不能在留。只是瞧着他竟因一句话便红了脸,眉眼间不自觉带了笑意。
卫韫玉踏出祁陨房内,往自己卧房而去,刚一出门便撞上了从外面回了的暗卫十七。
“姑娘好。”那十七匆匆见了个礼,便急匆匆往祁陨房中去了。
卫韫玉顺着他来时的方向外院外看去,只见院门外停着一驾马车。
祁陨身子毕竟还在休养,自然是要尽量避免驾马,这暗卫找来马车倒是考虑得当。
卫韫玉只是看了眼那驾马车,也没有多留几分注意,便回身往自己房中去了。
祁陨说晚间要动身离开,那她眼下便得收拾了,行装什么倒是其次,主要是这易容的脸,要变一变了。
此地离开便是要入京了,她入京后要用沈釉的身份,自然不能再是眼下这男子模样。
卫韫玉回到自己房中后,先是将行装大略打点了一番,随即便出门去柴房搬了浴桶提了热水入内室,紧闭起门窗。
她借着沐浴的名头紧闭门窗,实则主要目的是重新将自己的面容修改。卫韫玉落座在妆台前,先是将药水沿着额间发际边沿涂抹浸泡,将脸上假面泡软后,一用劲将它整个撕了下来。
内室里氤氲着水雾,妆台铜镜里,映出十余日不曾露出真容的卫韫玉。
这些时日来,为免多生麻烦,她纵是沐浴洗漱,也不会将自己的这张假面取掉,只是用清水净脸。
易容的面具需要用特殊的药水才能彻底洗落,清水净脸可能会使面具边沿翘起,却无法让面具整个脱落。
卫韫玉抬眸望着铜镜里的自己,眉眼间隐隐带着忧伤。
这张脸,恐怕还要许久不见天日。
她不愿多想这些,摇头驱散脑海中的难过情绪,褪去身上衣裳步入浴桶。
另一边,祁陨房中,暗卫十七踏入内室瞧见自己主子房中做了个有些陌生的人时,吃了一惊。
“京中的消息传来了吗?”祁陨无视他惊讶神色,直接开口问道。
这声音是祁陨的声音,脸却不是他的脸。
十七懵了一瞬,想到院子里那位善于易容的主儿,随即明白了过来。
“属下见过殿下,京中的暗探来信,卫世子葬于卫家祖坟,不入皇陵。宋首辅自先帝驾崩后次日便没了音讯,宋府说是病重身亡,却没有宋首辅的尸体。卫国公府老太君在暗中联络陈阙,似乎是要在东南之地找个什么人。”
十七的话一句句说着,祁陨神色渐渐生了变化。
卫韫玉死后不入皇陵倒是正常,祁湮毒杀了她,若是还有脸和她死同穴,那可真是无耻。
可宋首辅怎么会没了音讯呢?他是太子之师,如今便该是帝师。除却当今陛下,谁敢动他?
对,当今陛下!祁湮!可他又为什么对宋首辅下手呢?
卫老太君又怎会暗中联络陈阙,卫家和陈阙可是从未打过交道。在东南之地找人,会是找谁?难不成是沈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