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是很重要。
那还需不需要帮忙?我很空,随叫随到,你发我消息,我能秒回的。
陆青折道:现在已经忙完了。
看来真的没有机会留给自己,方饮失落地看向车窗外,装作为他庆幸的样子:没事就好。
谢谢。陆青折说。
因为这声道谢,方饮刚难过没多久,又满血复活了:那下次可以和我说喔。
讲完又觉得自己失言,下次?什么下次啊?应该祝陆青折再也遇不上困难才对,他无语地扶住自己的额头。
他补充:当然,最好没有下次了。
陆青折没回话,他便乖乖地缩在边上。距离回到家还剩下一条马路,他接到了电话,问:爸,怎么了?
陆青折不动声色地瞥了眼方饮,表情有些意外。
高中时,学校鼓学生父母一同参加家长会,方饮那边要么没人来,要么是他的妈妈和叔叔过来,他爸从不见踪影,他也没提起过,甚至不在家校通讯录上写他爸的联络方式。
很多同学对此有过猜测,太多了,陆青折就算无意打听,也听到过不少,大多数人都觉得方饮年幼丧父。
原来他爸爸不仅没丧,而且是保持着联系的。
啊,我现在可不可以转账给你?你完全不懂这些操作?好吧,那我现在过来也行。
方饮说道,为难地看向陆青折,陆青折把车缓缓地停在路边。
他没和爸爸多说什么,讲了句一小时内到就把电话挂了,再拜托道:可不可以送我去个地方?
约定了一小时,路上畅通无堵,陆青折开车开得又利索,四十分钟就停在了某家私立医院的住院部门口。
再次出乎陆青折意料的是,这里布置得像是私人疗养所,依山傍水,环境非常适合静养。
几幢不超出五层的楼房造在树林里,被草木遮掩着,如果没有红十字会的标志,这可能更像是饭店。
方饮解开安全带,陆青折随他一起出来。两人在树荫下面对视,陆青折问他:要陪吗?
他摇摇头,却又犹豫着道:要是你不介意的话,来坐坐吧。
两个人一起进了某幢住院部,坐电梯到顶楼。
在那层楼的护士台做了简单的登记,方饮走到走廊尽头,把手搭在门把上,顿了顿,道:里面味道不是很好闻,你可以在外面等着。
陆青折点了点头,没有跟进去。
通过门上的小窗口,他可以看到躺在里面的老人和一位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男子拍了拍方饮的背,方饮坐到老人床边的椅子上去,身体微微前倾,大概是说了几句关心的话,老人搭上了方饮的手。
角落里有两个护工和一个医生,见方饮来了,纷纷围上去说话。
没想到送他回来时会撞上这种事,陆青折有些不自然地靠在走廊的墙上。因为眼神总往屋内飘,他认为这样并不礼貌,于是去护士台坐着。
小护士看着登记表,问:你是小方的同学呀?
陆青折说了声是,心想,他怎么和谁都那么熟络,连护士都叫他小方。
见陆青折应了,小护士欢喜地搭话:帅哥的好朋友也是帅哥,长得漂亮的都玩在一起呢。
陆青折道:也不算好朋友。
不是吗?之前他来看奶奶,都是孤零零地过来,今天忽然带了个人,我还以为你和他关系该很铁。小护士说。
这层楼全是瘫痪在床,话都说不利索的病患,来这里探望的人不多,登记手册许久都没换页。陆青折看了一会,暑假里方饮一共来了五次,另外一位叫作方徽恒的应该是他父亲,来的次数还没方饮多。
小护士说:他奶奶是上个月十九号晚上进来的,说是吃完饭下楼溜圈时摔了一跤,摔得太狠了,又上了年纪,情况特别不好,小方陪到第二天中午他爸过来接班了才走。
二十号?
陆青折想了下,第二天正好是毕业典礼,计划里方饮该去上台演讲,可他放了全年级师生的鸽子,被不少人抱怨了一通。
是啊,在手术室外等得无聊,和我们聊了一晚上的天。小护士笑,很有趣的一个人,和我们说他可能没法去毕业典礼了,亏得他提前半个月就想好了该怎么打扮。
护士补充:我们还起哄呢,让他高调点,好去见喜欢的人最后一面。欸,你别觉得奇怪,大家天南海北的,从此以后很难再遇见了好吧?当然要重视!我从卫校毕业的时候,为了去典礼,特意没旅游呢。
陆青折感觉不应声不礼貌,敷衍道:喔。
难道你没去吗?护士看他对此完全没兴趣,问。
之前我在国外陆青折说,不过,那天是赶回来了。
比赛落幕后,队友们磨着带队教练,让人领他们去附近玩,教练低头查找游览景点,和他们商量路线,他则连庆功宴都没参加,独自整理好了行李,连夜返航回到这里,一落地就打车去a附。
护士道:当时小方他爸迟迟不来,唉,我都劝他赶紧走吧,手术一时半会也结束不了。他说没事,反正他也没想见的人,就是错过了穿西装耍帅的机会,有点可惜。哎呀谁信呢?他怎么会没有女朋友?
听护士絮絮叨叨地讲着,陆青折点了一下头。护士希望能在他那里满足好奇心:真的没有吗?
陆青折回:为什么他爸不来?
别人的事,我不是很清楚护士说,他总归有喜欢的人吧?
陆青折重复了她的话:我也不是很清楚。
护士哭丧着脸,认为他过于冷淡,和天生活泼的方饮截然不同,就不再继续和他说话了,整理着自己的文件资料,在电脑上做表格。
过了会,方饮出来了,他爸留在了房里,医生和他一块到护士台。
医生对他比对他爸的态度要和蔼,道:之前给老奶奶做了个全身体检,所以之前存的钱不多了。唉,体检也是必要的,不是方先生说的那样,我们怎么会借此骗钱呢?
我爸不太懂这些,您别往心里。方饮说。
他背对着陆青折刷卡付账再签字,很快走完了流程,转身和陆青折一块下楼。
在等电梯的间隙里,陆青折感觉方饮似乎情绪不太对,微微侧着身子,好像藏着掩着什么东西,不禁别扭,心说自己是不是该回避一下。
真的不要花吗?方饮惨兮兮地问。
陆青折沉默了下,然后方饮一脸神秘地凑近他,似乎能随时变出一捧玫瑰来。
方饮道:你不说话,我可要当你默认收下了。
陆青折还是没说话,没了停车场里的疏离推拒,稍显紧张地看着他。他朝陆青折摊开手,掌心里是刚用签字笔偷偷画好的花。
怕陆青折提前发现,他画得很快,歪歪扭扭的,丑得没眼多看。
方饮笑得弯起眼睫,讲:来拿啊。
他们走进电梯,没人去摁键,门关上了,就待在这狭小的空间里不动。方饮依旧半抬着胳膊,在忐忑中,他听见陆青折叹了口气,摁了一楼的楼梯键。
那只手没有垂回身侧,转而伸向方饮,在他后颈处不轻不重地捏了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