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警官收回神思,说嫌犯姓吴名昊,网名叫小耗子。
白大仞大惊,“小耗子?!!”
程庐抬眼,“他?”
张警官点点头,“就是他。”
这人人如其名,犯了事后一路潜逃至川南某个高原小镇。雪原、经幡、黄寺,他渴求这些纯洁的东西能洗涤他的罪名,掩盖他的踪迹。
小耗子钻进草原的黑色帐篷里,学会了放牦牛、挤牦牛奶,习惯了吃糍粑喝青稞,反倒勃发出熊熊的生命力,每每都能躲开天网,藏了足足好几年。
被高原紫外线摧残的脸庞越发难以分辨,永远低着头的他连主人家的聚会都不参加。要不是前段时间他被突如其来的雪崩压下,被主人家连夜送到县城的医院,说不定这小子还能继续藏着。
主人家心好,用牛拉车冒着漫天的大雪,紧赶慢赶把人送过去,又花了一大笔钱治病,最后这小子终于伤好。出院那天,恰好一群警察去医院做体检。他心虚见了就跑,被机警的警察拽住询问。
三言两语,这人揣不住了,索性闭嘴什么也不说。
带到警局,几经困难下终于对上他的脸,他的身份证号,以及他背负的血案。
“他当时在我们乐队粉丝群里非常活跃,如果记得没错的话,是咱们乐队刚成立时就追随的粉丝。”白大仞挠着头说。
这人确切来说,是程庐的铁杆粉丝。有些粉丝只追随乐队某个人,用现在的行话来说叫唯粉。小耗子是极端唯粉,把程庐捧得比天高,不许任何人伤害,哪怕是乐队的其他人。
程庐的手在抖。
“要不要抽根烟?”张警官问。
程庐摇摇头,“他说什么了吗?”
张警官耸耸肩,“刚开始嘴很硬,不承认自己杀了人。但证据摆在那,不容他说谎。”
说到这里他顿了下,“这人一直在绕圈圈,不停地说你,很动情,很癫狂。”
抓他的时候,他在主人黑色帐篷的蜗居里,几乎没什么衣物,但有好多张程庐的单人海报。有些显然是小耗子自己设计并印刷的。
“他说,你的歌给了他人生最大的温暖。”
“他说,你的歌词全是写给他的。”
“你知道他为什么要躲到那座高原小镇?”
程庐:“为什么?”
“你那首《刀锋》里,说要在佛光闪闪的高原,剥掉名声,甩掉金钱,扔掉虚假的温柔……”
程庐脸色沉沉。
“狼成群,我独行。
佛光闪闪的高原上,我剥掉名声,甩掉金钱,扔掉虚假的温柔。
欲为刀,刀刀斩。
佛光闪闪的高原上,我踏破锋芒,踩破脚趾,喊破虚伪的喉咙。
剥掉!甩掉!扔掉!
踏破!踩破!喊破!
山中月与风,快快入我怀。
吹他千百度,扶我上青天。”
这是他、安青丘、白大仞所组乐队的最后一首歌,也是三人舞台的终曲。
“他说,他要去你歌词描述的地方看看,”张警官道:“他提前研究了地图,找了条最佳逃亡路线,他说谁伤害你都不可以,哪怕这人是安青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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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派出所出来,白大仞仰天长叹,“咱们得去跟青丘说一声。”
坏人伏法,斯人安息。
但,真的能安息吗?白大仞不知道。但安青丘那么好的人,一定不会责怪任何人,尤其程庐。
程庐没说话,缓缓从法国梧桐底下走过。
白大仞跟上去,忍了又忍劝道:“程庐,青丘肯定不希望你这样。”
程庐抬起头,“哪样?”
“你知道吗?”白大仞急道:“我刚认识你的时候,你那么张扬,那么朝气,即便和家里闹翻,也从不唉声叹气,而是每天逼着我们练琴,练歌,被人拒绝也不气馁,每天第一个起床去找关系,去寻唱歌的场子……”
现在想来,当时真是太美好。即便日子过得苦,也从未喊过一声累。
或许这就是梦想的能量。
它带不来额外的金钱,却一点一点填满你的心。
“虽然不想承认,但我们三个人中,只有你最有出道的可能。你写得一手好歌,唱得也好,长得也招那些粉丝喜欢。青丘经常跟我说,你就该单飞。不该被我们两个拖油瓶拖后腿。”
程庐猛地停下来,眸子充血,冷声道:“我们三个是一体的。过去是,现在是,永远都是。”
白大仞使劲抿着唇,好半天才哽咽道:“你这小子……太他妈会煽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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