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是坏人。”
程庐伸手接过来,拧开,喝下,而后眸光闪闪。
“你不是坏人。”
“你是小坏蛋。”
沉旎的声音夹着小坏蛋这三个音,直直撞入唐梨的心底。
蛊惑的,多样的,绯色的画面在脑海中不停闪过,她会放肆地挑逗,他搂着她用无比忍耐的语气吐出小坏蛋三个字,她便越发受到鼓舞,可着劲地把坏贯彻到底……直到他缴械投降。
唐梨呜呜凑上前,“你再说一遍。”
“什么?”
“我是小坏蛋。”
程庐:“……不行。”
唐梨像好不容易舔到棒棒糖的可怜小孩,呜呜咽咽地扯着他的袖子,非要他再说一遍小坏蛋。
旁边黑影绰绰,所有人都趴在栏杆上,跟着一楼舞台的乐队欢腾跳跃高喊。
炙热的气息从四面八方冲击过来,程庐眸光一沉,把唐梨扯到阴影深处。
一高一低,两道影子被投射到了巨大的水泥墙壁上。
“就这么想听?”程庐把人箍在怀里,垂着眸忍着笑问。
唐梨仰起脸,一瞬不瞬地盯着他的脸。
这人总算活过来了。方才脸色煞白,满头大汗,眸子里带着凌冽的剑束好似随时都能伤害自己。
她伸出手,轻轻抚上他的脸。
“有时候做个小坏蛋,会轻松一点。”
-
演出进行到后半场,所有人期待的pogo开始了。
台上灯光一闪一灭,嘶哑的音响怪兽开始捕猎,它们吐出蛊惑的声浪,诱惑着台下的人们收敛起世俗的愚昧,加入这场充满刺激的“祭祀”之舞中。
所有人手肘朝下,以免伤到其他人,他们抱胸,蹦跳,撞击,从左到右,从右到左,从前往后,从后往前,想怎么撞就怎么撞,这里没有国界,没有阶层,没有人在乎你口袋中碎银几两,你需要做的就是随波逐流,无休无止。
程庐直直站着,居高临下睨着下面舞池。幽蓝光束打在他的脸颊上,氤氲出强烈的割裂感。
唐梨想起在古漳黑胶店偶尔听到的那首《刀锋》。
程庐或许也曾叱咤于这样的舞台,握着话筒挥舞着手臂,与台下粉丝合成一股热流,互相激荡着彼此的心。那时的他热爱一切的一切,即便台下粉丝寥寥数个,也遮挡不了他脸上洋溢着的洒脱沉醉的光泽。
到底发生了什么,让他现在变得如此……冷寂疏离又孤独?
就在这时,曲风骤然一变。
菩提树的主唱瘫坐在舞台边缘,两条腿随意地搭着,吉他声扫出一条长长的愁绪,从台上飘到台下,缠绕着所有人的心,抽缩,扎紧……
“他说,他对我的喜欢,是沉下去的喜欢。”
“他说,他对我的喜欢,是克制出的喜欢。”
“你可知道,沉下后的无尽挣扎才更珍贵。”
“你可知道,克制后的情不自禁才更动人。”
“你不知道,你不知道……”
“这样的喜欢,一文不值。”
黑暗中,伴唱的声音一点点起步,追随,迎合,填补,与主唱的声音合成一团柔和的光晕,笼罩着所有求而不得的人的心。
唐梨眸光一闪,顺着声音寻过去……虽看不见伴唱的样子,可他的声音却有特殊的识别度。
菩提树主唱声音偏低哑,典型的金属嗓,伴唱声音像滚滚河流,可以容纳每条从山洼里流淌出来的小溪,又可汇集出汪洋水面,音域跨度大,仅仅一首抒情歌便呈现出别样的特质,让人过耳不忘。
沉寂忧郁的曲调随着伴唱的吟唱进入高、潮,主唱站起来,径直走到舞台中央,一转身,光束骤然投下,辉映一片。
唐梨一眼看到默默站在角落里的那位伴唱。
个子中等,偏瘦弱,面容有些模糊,只是这身忧郁气质倒是独树一帜。
她转脸看向程庐,却发现一直心不在焉的他竟直直盯着舞台……
-
十点钟,乐队唱了一首最经典的歌曲致敬今晚的粉丝后,表演结束。
走出门,清冷的冬夜气息扑面而来。
门里门外,俨然两个世界。
门里燥热、无畏、放纵。门外冷寂、收敛、克制。
这个世界不能只有一面,不然人会发疯。
两人并行,顺着街巷往主街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