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一直待在这里吗?”
“恩,无论多久都可以。”
“那学校的事情……”
“没什么重要的事情,放一段时间也没关系。”
以视线扫过几遍他一成不变的笑容,我歇了一会,才说,“有点无聊啊。全身都很痛,想做点打发时间的事情也做不了。”
“想做什么呢?”沃尔特双臂枕在腿上,朝我弯下腰,“我会尽可能地帮忙。”
目前我还只能躺在床上静养,能做的事情寥寥无几,除了聊天,再无其他。
可我和沃尔特的唯一共同话题,是最令我心烦意乱的绝对选项,我一分一毫都不想提。
而单方面的谈话,成立起来是相对困难的。
就剩下睡觉和发呆的选项了吗?
思考了一会,我终于想到个不错的选择,“念本小说给我听吧,沃尔特。”
“什么种类呢?”
“唔……魔幻,短篇或者中篇。”
依照我的要求,沃尔特在附近的书店买了一本被放在畅销栏的书,书名是《最后的龙》。
畅销类的书不一定在文学性方面有多优秀,但往往有吸引人的地方,才会畅销。
剧情一般不会太无聊,这正是畅销书的特点所在。
用畅销书打发时间,是个不易出错的选择。
主人公生活的时代,人类社会正处于繁荣阶段。
龙,这种古老的生物,虽不致灭绝,却已十分稀少。
见过龙的人类几乎没有,龙的存在一度仅作为传说。
于是,作为故事的开始,主人公与龙相遇了。
相遇并不美好,以惨剧拉开序幕。
家人全部死亡,主人公苟延残喘,活了下来。
为了复仇,主人公与一群志同……不,是想得到能卖出天价的龙头骨,执意寻找龙的人们踏上了旅途。
以民间流传的各种传说为线索,周游世界,找寻龙的踪迹。
旅途中的种种艰辛,令一些人放弃了。
始终见不到龙的一鳞半爪,又有一些人放弃了。
队伍里,真正见过龙的,唯有主人公一人,他是绝对不会放弃的。
挽留他的女子,劝说他的友人,告诫他的长辈……没人能阻止他前行的脚步。
但是,长久以来的跋涉,毫无成果,曾经信任他的人,纷纷怀疑他说见过龙的话是谎言。
我打了个哈欠。
“累了吗?那就到此为止吧。”沃尔特合上书。
“没有听到结尾,我心里惦记着,就睡不着了。”
“后面的故事还有很多啊。”他翻到最后一页,“我看看,最后……”
“不,别说出来。”我连忙阻止他,“直接看结尾,故事不就没有意思了吗?”
“可是让你因为担心结尾,睡不好觉就本末倒置了。”沃尔特微笑着说,“最低限度地透露一下,是happyending。”
“这还不算剧透吗?!”我小声抱怨道,“太狡猾了!”
“是吗?这个也算吗?抱歉,我会注意的,下不为例。”
沃尔特站起身,将书本放到床边的柜子上,然后关掉了灯。
四周陡然失去光亮,从窗户透出的晦暗月光,成为室内仅有的光源。
夜晚的独特氛围使睡意更加浓郁,有点赌气而强撑着精神的我,不多时,眼皮禁不住睡意的侵袭,打起架来。
“睡吧,宴。”沃尔特帮我把额发捋到一边,露出额头,“我会陪着你,请安心地睡吧。”
那实在是,很令人感到舒心的语调。
深深地打了个哈欠,我闭上了双眼。
睡醒时是第二天清晨,侧过头,沃尔特伏在床边,竟是在睡觉。
啊?
从没亲眼见过他睡觉,所以他其实也是需要睡觉的?
还以为神的仆人的睡觉机制和进食机制一样,简化成偶尔为之的水准了呢。
我拉开被子,他就醒了,“要做什么吗?”
“想去厕所。”我用手臂支起上身,休息了一夜的身体没有明显好转之势,倒是愈加疼痛,腿也使不上力。
“很痛吗?不要勉强自己。”沃尔特扶住我的肩膀,“如果起不了床,那就……”
“——不要!”我如惊弓之鸟,把手一挥,牵动了伤口,疼得我“嘶”地吸了口冷气。
选吧:1.穿上尿不湿2.被抱着去厕所
尿,尿不湿?!
你才穿尿不湿!
你全家都穿尿不湿!
“bao……”我充满悔恨,“抱,抱我去厕所……”
“好的。”
沃尔特弓xia身,我伸手环住他的脖子,然后他托起我的背以及大腿,面对面地把我抱了起来。
呃?
这抱姿有点微妙啊。
幼儿园放学时的校门口,经常可以看到的“爸爸,我要买糖吃”什么的。
总,总之,快去快回!
由于是清晨,去厕所的路上没遇见旁人,我稍加松懈,不料沃尔特脚下不停,一只脚已踏入女厕所。
喔喔喔喔喔喔?!
这可不行!
正欲出声制止,眼见厕所也没人,我舒了口气,待他把我放在马桶上,便说,“这里可是女厕所,你快点走……唔噢噢噢噢?!”
我扯住了差点被拉下来的裤子,“做做做做什么?!”
“不需要我帮忙吗?”
“不需要做到这个地步!”我满脸燥热,“你不要待在这里,到厕所外边等我。”
“一个人可以吗?”沃尔特关切地问。
从抱的姿势开始,我就有点奇怪了。
你难道兼职在做幼儿园的保育员吗?!
即使知道是出于关心,但我所感到的只有羞耻啊!
而这种似曾相识的相处模式,似乎是很久以前的事情。
请让我更多地照顾你……什么的。
不过,我用叁言两语就打发走了他,得以拾回成年人的尊严。
话虽如此,回程的路走起来实在太艰难,终究仍是被抱回去的。
本以为会神不知鬼不觉,哪想到查房的护士刚刚进了我的病房,我们到达门口时就撞见了她。
“男朋友,很体贴呢。”她掩着嘴笑道。
“不,是……是亲戚。”我忙不迭地解释。
重新躺回床上,护士又说,“护工也不请,成天守在这里亲自照顾,身为亲戚的男孩子怎么做得到呢?”
我看到了。
我看到了这女人眼中熊熊燃烧的八卦之火。
过度热心的人是我最不擅长应付的类型,“这,这……”
“那是因为……”沃尔特帮我挡住了她,“我是她的仆人。”
咿——我不是想要这种挡驾的方式啊!
“恩?”护士的眼神有了些许变化,“是那种play吗?”
哪种play啊?!
“不是play,是神的指示。”沃尔特如实答道。
但这在不知情的人耳中彻底变成了别样的意味,无颜见到越发兴致盎然的护士,我用被子蒙住了脸,双手捂住耳朵。
过了老半天,沃尔特微微用力拉了拉我的被子,“宴?”
“你们究竟讲……”我松开手,任凭他把被子从我脸上移开,眼角余光瞥见离去的护士那满足的背影,“不,还是别告诉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