像是下一瞬就要直接结果了谢长明这个拐带长明鸟的犯人。
谢长明:“……等等,你现在多大,入学多久了?”
他尝试往前走了一步,一支箭立刻射到了身前,将他的衣角钉到了泥土中。
盛流玉再次警告:“不许过来。”
下一次,他绝不会还手下留情。本来这一箭,就该让谢长明知道厉害。
谢长明笑了笑:“拐带幼鸟是一种罪,我不会知法犯法。”
盛流玉紧紧蹙眉,像是要对这个死不悔改的犯人失望了:“你!”
谢长明慢条斯理道:“盛流玉,你今年十九岁,已于数月前同我结成道侣。我带着你,是名正言顺,理所应当。”
盛流玉闻言大受震撼,连手中的弓都一松:“……?”
此时的盛流玉毕竟只是一只十五岁的幼鸟,才出小重山,是不知世事的天真稚拙的状态。虽然修为高深,精通幻术,但不明白人心险恶,也无法处理应对这样的话。
他偏过头,大约是深吸了一口气,顺势吹了一阵风,借撩起的长发遮住发红发烫的脸,努力装作无事发生:“你不要凭空污人清白。我怎么可能和你……”
顿了顿,他强行装作无事发生:“你这么讨厌。”
谢长明往前走了几步,停在石头前。他笑得可恶又可恨,伸出手,大拇指往上一顶,抬起盛流玉的下巴,轻慢道:“那可怎么办?你十五岁的时候那么讨厌我,现在又那么喜欢我。”
欺负十五岁的小长明鸟,谢长明毫无愧疚,只有愉快。
盛流玉的脸颊红到发烫,在他不算长的鸟生中,他从未和任何一人如此亲近过,对于谢长明说的那些胡言乱语也拒不接受,并认为绝无可能,眼前这个人一定是在骗自己。
谢长明想要抱一抱他,还是忍住了,欺负鸟也应当适度。小鸟是长了翅膀的,要是飞走了,追起来很难。
于是,他松开手,将刚刚剥好的松子递到盛流玉的嘴边,温声道:“你再想想,是不是能记起什么?”
盛流玉真正的幼年时期耳聋眼瞎,过得似乎都很懵懂,没有什么值得记住的事,对外界的感知大多是模糊的,所以重新回到那时期,不会有两段同一年纪的不同记忆,于是轻易地接受了谢长明这个饲主。这次与之前不同。现在是十五岁的小长明鸟,他有很清楚的记忆,但突然长大,之前一个月的幼鸟记忆可能就抛之脑后,难以清晰地辨认出不同。
盛流玉是真的饿了,松子的味道又太香,一直引诱着他,让他短暂地失去了不吃嗟来之食的气节,被讨厌鬼谎话精谢长明投喂。
吃松子的时候,盛流玉稍加回忆,很多不属于他原来记忆的片段涌入脑海。
一个灰扑扑的小不点站在某个人的掌心,被投喂时很满足。
晚上睡在一起,小不点非要睡在某个人的胸口,蹭某个人的脸颊,不让蹭还要生气。
某个人连小不点换毛时的丑陋模样都一一记录在纸上,小不点终于发现此项罪行,但被某个人稍微哄哄,竟十分得意地同意了,真的以为自己是世上最可爱的小鸟。
每天亲亲抱抱撒娇更是数不胜数……
凡此种种,过于不堪入目了,盛流玉不能再继续看下去。
……某个人是谢长明,那只笨鸟似乎是他自己。
显然,盛流玉不能接受这样残忍的事实,食不下咽,连松子都吃不下去了。
他可能真的由于某种原因变小,被谢长明养了一个月。
但记忆碎片里的那只鸟也过于放浪形骸了。
那绝不是自己,至少他不可能承认。
盛流玉抬起眼,看着谢长明,又羞又恼,连眼睛都是湿漉漉的,先发制人:“总之,我只记起一点,那,那都是你哄骗的!”
谢长明有些好笑,他应下来:“嗯,都是我的错,你是被引诱的,无辜的。要不要喝点水?”
盛流玉:“……要。”
大约已经是心如死灰,一些尊严已经失去,再不可能找回来,接不接受都无所谓了。
盛流玉喝完水,问:“那这里是什么地方,我们要去做什么?”
谢长明说:“受人所托,以后再慢慢和你说。”
两人从半山腰走到山顶,日头正好,晒干了清晨的露水。山上许久没有人烟,高树耸立,灌木郁郁葱葱,交相掩映,几乎看不到覆鹤门的旧址了。
谢长明走到一块歪立着的木牌前,拂去上面的蛛网尘土,露出“覆鹤门”三个字。
木门也轻易被推开了。
盛流玉跟着谢长明,一同走了进去。
覆鹤门是个小门派,没有什么高深的心法法术,当初连掌门的修为都不过筑基,机缘巧合下,收到程知也这个徒弟,才慢慢兴盛起来。
所以原来的地方也很小,前面是两进的院子,中间圈了一块地当作练功场,后山的地方稍大一些,有一泓泉水,山坡的平地上长了一棵梨树。
许潜林托付谢长明将他们埋在这里,他人生中的快乐大多在此处得到。
谢长明用刀在树下挖出一个坑,埋进去前,给白瓷瓶施了一个法术。即使以后沧海桑田,装着两人骨灰的白瓷瓶永远不会被打开或是摔碎。
如此一来,许潜林也算永远和师兄在一起了。
埋葬骨灰时,谢长明想到自己,略有些出神。
人的生死是不可改变的。
谢长明死过两次,只是运气很好,可以重新来过。但芸芸众生,万万世人,似乎只有他有这样的机会。
他想过很多次,猜测过很多种原因,也没得到答案。
盛流玉站在不远处,很小声地“呀”了一下,谢长明回过神,走过去问:“怎么了?”